第五十九章 決擇
聽說書記和隊長還有技術員楊柳去山下開會去了，劉興旺在家裡坐立不安，他自言自語地說，“這李書記和徐隊長都下山開會去了，還帶着楊柳？難道真要退耕還林？”
“你一天就知道瞎操心，就是退耕還林，大家的地都會種上樹，也不是咱一家，你怕啥！”他老婆聽到他的嘮叨後說。
“你懂啥！好好的耕地啊，那可是當年咱一鍬一鍬挖出來的，那幾年伐樹開荒你忘了？有多少人爲了多開點荒累病、累倒啊！現在好好的土地說不種就不種了？要重新栽上樹，這不是白開荒了嗎！”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國家有國家的政策，人家幹部自然會有安排，你跟着瞎摻和啥，多餘操那份心！”
“行了，我不和你說了，我去大隊部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劉興旺說完一甩門走了。
大隊部裡，合廣志、黃朝舉、張友蘭還有趙前發等好幾個人都在，李華剛和爸爸正和他們一起討論着李書記下山開會可能要退耕還林的事。
劉興旺一進門，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他，“呦呵！這麼多人啊，都在家坐不住了。老合你說咱兩家離這麼近，你過來也不喊我一聲。”
合廣志撓了撓頭，其實他不是不想招呼劉興旺，只是礙於趙錢包和他在一起，合廣志知道這兩個人脾氣不和，於是說道，“我還是人家趙錢包給叫來的呢，沒想起來招呼你嘛。劉興旺你爲啥來大隊部啊？”
劉興旺說，“爲啥！還不都是爲了地的事兒。”
黃朝舉平時不愛吱聲，今天聽說劉興旺也是爲了地的事兒而來，他倒是先說話了，“大家說說，這好好的土地不種莊稼是不是可惜了，咱農民不種地吃啥？大夥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趙錢包說，“就是嘛，朝舉說得對。在荒山、荒地上栽樹，咱都贊成。可是不能在好地上栽樹啊，耕地都白瞎了！”
“是啊，放着好好的地不種糧食，全栽上樹不都白瞎了嗎！”大家附和着。
李華剛一看大家的情緒都很激動就說道，“大夥先別激動啊，這事兒還沒定下來，就是真定下來了，我想上級、還有李書記、徐南隊長也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爸爸也說，“華剛說得對，大家先彆着急，上級會考慮這些事的，請大家放心，李書記和徐隊長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兒，這麼多年大夥還不瞭解李書記的爲人嗎，要相信他，相信上級領導！”
劉興旺說，“王統計，你可要把大家的意見告訴李書記啊！現在這人心可都慌着呢！”
趙錢包說，“可不是嗎，王統計、李管理員，你們都是幹部，掙工資，我們老百姓可都指望着種地養活一家人活着呢，你們可要爲我們說話、做主啊！”
爸爸看到大家焦急不安的樣子，緩了緩情緒對大家說，“大家的心情我知道，但是政策還沒有下來，我們在這裡議論這些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等李書記、徐隊長回來，一切事情就明白了，到時候再告訴大家，好不好！”
李華剛說，“請大家放心，有什麼情況保證第一時間告訴大家，都回吧，都回去吧！”
合廣志一邊往外走，嘴裡一邊嘟囔說，“不管什麼情況，反正不能在我家的地裡種樹，地已經分給我了，種什麼我自己說了算，誰也管不着！”
合廣志的態度很堅決，過去他是窮怕了、餓怕了。
聯產承包以後，自己家裡終於有了餘糧，可是剛剛看到的希望馬上又要破滅了，他能不着急嗎。他的話雖然說的很激動，可是當他回頭看到衆人看他時異樣的目光，又顯得心虛起來。
老合回到家，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老婆平時最怕他這個樣子，討好似得給他端來一碗茶水，“咋樣了，有什麼消息嗎？”
“還能有啥消息，等着唄。王統計和李華剛什麼事兒都不知道，問了也白問。”
“其他人呢，這退耕還林的事兒可是傳了很長時間了！”
“愛誰傳誰傳，我跟你說啊。一天別東家長西家短的瞎咧咧，別人說啥也別信。以後啊少出門。”
“我也不出門啊，一天天在家給你和孩子做飯、洗衣服都忙不過來，還有那閒工夫。”
老合端起媳婦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加糖了？”
“甜吧，我猜你一回來就得口渴。加的白糖！”
“日子剛好點就學會了敗家，喝茶水還加糖！”
“去！你喝不喝，不喝我喝了。”
“喝喝喝！誰說不喝了。”
老合把碗裡的糖茶一飲而盡，喝完了還咂咂嘴說，“真甜吶！”
幸福、滿足的表情一下子寫在合廣志臉上。喝完水剛剛把碗放到桌子上，合廣志又想起了剛纔大家討論要在地裡種樹的事兒，他的臉又一下子沉下來。嘆了一口氣，“唉！好日子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五二零”的很多人現在和老合的心情是一樣的，就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心裡都很焦灼。買了拖拉機的人們更是看着自己的車上火，本來是想大幹一場的，沒想到發家致富的美好願望轉眼間就要變成水中花、鏡中月。
…………
第二天，李書記、徐隊長和楊柳回來了。
剛回到“五二零”李書記就組織召開了由全體幹部參加的緊急會議。
會議就一個內容，總場黨委做出決定，要求三年之內，山區的幾個分場全部退耕還林！
雖然這個消息雖然已經傳了一段時間，可是真的從李書記嘴裡說出來，還是讓人覺得震驚，沒想到傳說這麼快就要變成事實。
李書記說，“五二零”作爲先行試點單位率先開展退耕還林工作，總場黨委責成葛副場長協調總場各個部門給予全方位的資金和技術支持。
聽到李書記傳達的上級指示和要求，參會的所有幹部都沉默了。
“五二零”耕地近四百公頃，荒山、荒地三百多公頃，一共七百多公頃土地，平均一年要退耕還林兩百三十多公頃。一年的植樹任務要集中在十五到二十日內完成，按現有勞動力計算每人、每天要栽樹大約五、六百棵，這簡直和天文數字差不多。
栽樹的季節就是農忙的季節，即使給予技術和資金支持，那人呢？人力從哪裡來啊！
農忙季節農民都在忙自己家的土地，一個人恨不得幹兩個人的活，想僱人栽樹都僱不到啊！僅僅依靠“五二零”的這些職工要完成這麼艱鉅的任務難度是可想而知的。
而且這些問題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人們的態度和對待這件事的認識能和上級精神達成統一嗎？
會上，爸爸和李華剛又把那天劉興旺等幾個人來大隊部詢問退耕還林的事和李書記說了一遍。
李書記皺起了眉頭，他也在考慮這個更加棘手的問題。
是啊！在耕地上栽樹，大家能不能接受這一做法，去年“五二零”的人們剛剛嚐到聯產承包制的甜頭，大家種地終於掙到了錢，改善了生活條件，個別人家裡還買了拖拉機，有人還準備今年再大幹一場呢！結果卻是馬上就不種地了，改成栽樹，大家心裡肯定是要有牴觸情緒，如果老百姓真不認可這件事怎麼辦？
如果退耕還林的任務真的落實不下去怎麼辦？
一個個難題困擾着李書記，困擾着參加會議的幹部們。
徐南隊長說，“同志們，退耕還林這件事，已經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同意、要栽！不同意、也要栽！所以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做好職工羣衆的工作，去完成這個艱鉅的任務。”
楊柳說，“大道理大家都懂，黨委這一決策的做出從長遠看是正確的，我們作爲幹部不能有絲毫的懷疑，但是在關鍵的問題上還需要大家一起商量解決，在總場開會時領導也說了，‘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看出黨委對退耕還林工作的態度是很堅決、明確的。所以下一步如何做好職工、羣衆的工作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李華剛說，“我看還是給全體職工、家屬開個會，把上級精神傳達下去，先看看大家的反應，另外發動大家想想辦法，應該怎麼辦。”
李書記說，“好吧，關鍵的幾件事大家要好好想一想，認真研究一下，回去後都考慮考慮，爲了防止夜長夢多，人們瞎議論，咱們明天上午就召開全體職工羣衆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