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朗收回了手中的星型物品,面色逐漸變得嚴峻了起來,這一刻羅天可以想到的是,他定然是已經檢查過裡面的東西了,或者說是有人對他提供了一部分能見的“真相”,所以他纔會有此一舉。
羅天沒有去問自己做了什麼,在審判者的跟前說這些話無疑顯得自己很蠢,所以他裝作一切就是自己所爲的樣子,等待着對方的宣判。
“既然如此,我想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了,你可認罪?”
面對帝朗的提問,羅天倒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就很肯定的點了點頭,至於他罪從何來,又是否冤屈,倒是一點也不重要。
聽得羅天的親口承認,帝朗臉上肅然的表情消失,雖然並沒有因爲破了案而輕鬆下來,但卻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同時眼神中也帶有一種惋惜的神色,顯然他是知道一些關於羅天的事蹟的,這些事蹟雖然他並沒有親眼見過,但想來也絕非作假,而如今再看向眼前之人,除了惋惜而外還能剩下什麼呢?
“來人,將他壓下。”
此時現場出現了兩個人,他們是憑空出現的,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徵兆,也不知道他們是借用了什麼空間挪移之法又或者是他們之前就隱藏於現場,只是羅天察覺不到罷了,而當這兩個人打算將羅天壓下的時候,卻在靠近羅天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反制力量,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近不了身,而這樣的舉動頓時就讓帝朗皺起了眉頭。
“你打算反抗?”
此時的帝朗雖說身上並無繼續任何恐怖的規則力,但他的氣勢卻也在這一刻陡然間蓋過了羅天,只要羅天有任何讓人意外的舉動,他必然不會留情。
“不,我只是想要看一看究竟自己疏忽在了哪裡,會被你捏住了把柄。”
羅天的要求合情合理,雖然中天界沒有朝廷,沒有一套可用來定人罪行的法理,但以帝朗的身份,出示這份罪證卻也應當,而隨着帝朗讓那兩人暫時離開之後,這才深深的看了羅天一眼,說道。
“剛纔的那兩個東西難道不足以定你之罪嗎?”
帝朗的話讓羅天微微一笑,繼而搖了搖頭,說道。
“你所出示的東西的確是我的,但那也只能說明我曾經將這兩個東西留在了案發現場,但那也只能證明我曾經到過案發現場,如果你要定我的罪,我想……至少也應該有一樣名爲兇器的東西,或者是有一個以上可靠的親眼目睹了我行兇的目擊者吧?”
羅天的這兩個要求讓帝朗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剛想說你之前不是已經親口承認了嗎,何以這時候竟然反悔,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過來,羅天並未反悔,畢竟依照他的說法,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倒是哪裡犯了錯誤,如果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好似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雖然說羅天犯下的罪不太可能會有再次爬起來的一天,但醒悟醒悟,不醒過來如何能悟呢?
因此,帝朗的神態很快就舒展了開來,並且覺得羅天在已經知罪的前提下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很快他就略一沉思,隨即說道。
“將那人帶來。”
目擊者!
羅天的心中一動,其實原本他並沒有真的想過自己會見到一個親眼目睹他作惡的人存在,畢竟如果想要陷害他的人當真做的天衣無縫,那麼這樣一個可能會脫離自己掌控的人言是絕對不應該存在的,畢竟這樣的一個人有可能會擁有自己的意識,也有可能會被其他人所策反,所以物證永遠比認證更可靠。
但是這時候當羅天聽到竟然會有一名以上的目擊者的時候,他的心還是波動了一下,這個人會是誰呢,如果說是自己認識的人,又該如何呢?
猜測和期待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羅天的跟前就出現了一個人,但讓羅天有些失望的是,這是一個臉上纏着一層層厚布的人,那白布之上甚至還透出一絲絲血漬,看的出他臉上的傷很重,但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並沒有任何明顯的傷,連同他呼吸吐納的氣息當中也並沒有滯礙的跡象。
看着眼前這個人,羅天平靜的說道。
“我不認識你。”
羅天的話讓一旁的帝朗皺起了眉頭,不過很快他蒙着面之人就以一種義憤填膺,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怨恨的口吻說道。
“你當然不會認識我,你殺害了曲家滿門上下二百餘口人,並且割下了所有人的臉皮,犯下了此等天理難容的罪行,爲的就是毀屍滅跡,天可憐見我死裡逃生,能站在你的面前,你又怎會認出一個失去了臉面之人!”
他的言語可以說匯聚了全天下人的憤怒和怨毒,這樣的感情是無法作僞的,而他的話也同樣讓羅天的心中感到一片冰寒,造化之門曲家,那不正是曲念怡所自小生長的地方嗎?
而且此時想來,當初他和杜曦瑤一同前往造化之門曲家,並且在曲家門上發現了那神界的五靈法陣,而在那之前他就已經得知曲家上下已經死於非命,且曲念怡也不知所蹤,如今看來,這條用來陷害自己的毒計恐怕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悄無聲息的開始了。
而能夠用這種惡毒的手段來對付自己的除了另一個他還能有誰呢?
想到這裡,羅天頓時就豁然開朗了。
“原來你是曲家的人,這樣我就明白了。”
面對這份指證,羅天無可推脫,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隨着他的點頭,帝朗一揮手,便有人要將那蒙面之人帶離,而就在他們即將離開的時候,卻突然間聽到羅天說道。
“等一等。”
兩人停下了腳步,卻並未回頭,如果羅天真是惡魔,那必然是那蒙面之人這今生都絕不願意再見到的面孔,而此時帝朗平靜的說道。
“你還有什麼疑問?”
“我認識一個人,或許能夠彌補我所犯下的罪行。”
羅天的話剛一出口,立刻就迎來了那蒙面之人的咆哮與怨怒,而伴隨着他的激動,也讓鮮血不斷的從他臉上的繃帶中絲絲滲透而出,帝朗見狀立刻以規則力對他的傷勢進行調和,很快就止住了鮮血。
“誰?”
帝朗問道,雖然到了這一刻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羅天就是殺人真兇,所有的證據證人也都指向了他,但帝朗卻也願意給羅天一個機會,或者說是他這位審判者見過了太多臨死之前幡然悔悟的罪犯們,也願意聆聽他們罪惡當中那唯一還算純淨的心聲。
“孟百生。”
當羅天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帝朗隨即點頭,這的確是一位神醫,雖然他的專長是補心,修煉的規則也是專門用來補心的規則,但醫術達到他那種地步,可謂是天下疑難雜症就沒有他治不好的了。
更重要的是,當初在那閣樓當中,帝朗以奈西這個身份也見過羅天和孟百生,並且看到了這兩人之間的一些淵源,同樣也以他的親身經歷來見證了這位神醫的專業素養,可以說,與其說他信得過羅天的悔悟,但不如信得過孟百生的職業操守。
當然了孟百生是幻海夜市的人,這一點帝朗心知肚明,而幻海夜市是一個連帝朗都感到神秘的所在,想要找到這個人並不容易。
“你有法子聯繫到他?”
帝朗這麼說,就是認可了羅天臨死前的悔悟,也願意給他這樣一個贖罪的機會。
“當然。”
羅天話音一落,隨着天座化身的現身,立刻就開始了和孟百生的聯繫,而在天座化身現身的那一刻,帝朗的心中不禁一動,在那閣樓當中他自然也見過天座化身,而且很清楚這是羅天在最危機之時的一張底牌,但爲何他並沒有用這張底牌來爲自己逃命,反倒是在自己的面前再度暴露了出來。
所有的不合理之處雖然都被帝朗看在眼裡,但他什麼也沒說,善於僞裝和拒不認罪的罪犯他見得多了,羅天如此他自然也沒什麼好驚訝的,而就在羅天建立了一個夢境獨立空間之後,很快孟百生就再度被招來了現場。
孟百生的出現,立刻就讓帝朗釋出規則力探查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狀,隨即他當下拱手說道。
“勞煩閣下前來,事出無奈,還望閣下能夠施以援手。”
這是孟百生第二次被羅天以空間之法給傳送而來,雖說輕車熟路,卻也免不得一陣惱火,他並沒有去理會帝朗,而是率先看向羅天,佯裝惱怒的說道。
“你小子是不是覺得我老頭子就是你的跟班,可以任由你小子呼來喝去的?”
孟百生的話讓羅天哈哈大笑,一點做賊心虛的感覺也沒有,隨即他指了指那蒙面之人,說道。
“我犯下了一樁人神共憤的罪行,臨死前唯一的希望就是煩請孟老爲他治傷,也算是能夠爲我死前積一點德,不至於到了城隍廟小鬼那裡被判一個上刀山下油鍋。”
羅天的調侃讓孟百生一怔,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羅天,這時才藉着眼角的一點餘光看向了不遠處的帝朗,但隨即就很堅決的搖搖頭說道。
“你會犯罪,開什麼玩笑?”
孟百生爲羅天的辯護並沒有迎來羅天和帝朗異樣的表情,而那名蒙面之人此時也再度開始咒罵,訴說着羅天那無法被任何理由寬恕的斑斑罪行,而等到他說完之後,孟百生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舒展了開來,隨即對羅天說道。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以前也曾經接待過和你一樣出身的幾個病人嗎?”
孟百生的話讓羅天心中一動,立刻知曉了他所說的是蟠龍天命的繼承者這件事,而且當初在幻海夜市,孟百生親口說過,他曾經治療過六個和羅天一樣擁有蟠龍天命之人,而這種宛如“寄身”一般的宿命也讓那時的羅天有了和玄化九章以及蘇玲相同的感覺。
“當然記得。”
羅天回答道,但他並不知道這和眼下有什麼關係,不過很快孟百生就微微一笑,回答道。
“所以說老頭子不會看錯,你絕非殺人兇手。”
孟百生言之鑿鑿的一席話讓帝朗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孟百生所說的話究竟是有意維護還是真的有理有據,他自然能夠分辨的出來,哪怕不是用那種看人的眼光,而是動用規則力,他也能分辨出來。
“閣下爲何這樣說?”
帝朗當即問道,聯想起之前所察覺到的那些矛盾的感覺,也讓他願意從另一個角度來傾聽另一個“真相”。
“他是蟠龍天命的所有者,你既然是滄浪城城主,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隨着孟百生的話音落下,帝朗神色一變,再度看向羅天的目光立刻就變得不同了起來。
此時的羅天卻是有些懵,自己擁有蟠龍之軀的這件事知道的人還不少,雖然他的確在師童、顧往昔那裡得到了一些重視,但他卻也在巴海、夏子丹、姜項離那裡並未受到同樣的重視,如果說蟠龍之軀當真有着某種很重要的使命,就如同七大城主對中天界的意義那樣,他就不應該會得到那樣的待遇。
但是很明顯,他確實在重生之後隨時都感到如履薄冰,這幅身軀對他而言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實質性的好處。
“我明白了,但還是煩請閣下爲此人治傷。”
帝朗雖然神色起了變化,但並未多說什麼,而重新說出的話也讓孟百生到來後頭一次看向那蒙面之人的傷勢,卻又很快的給出了答案。
“哼,神界星海的毒我治不了。”
他的話音一落,不僅是帝朗和羅天,就連那蒙面之人也是大吃一驚,他突然間發出了沙啞的低鳴聲,宛如絕望之人的哭泣,而與此同時,羅天和帝朗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採用了上下封堵的手段,一同將那蒙面之人制服,連一絲一毫自殺的機會也沒有給他。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羅天漸漸退至一邊,畢竟現在他還是有嫌疑的,而且是無論如何也推脫不掉的嫌疑。
“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孟百生突然問道,但很快他和帝朗的目光就集中在了羅天的身上,而對此羅天卻只能無奈的一攤手說道。
“我只能說,這些罪雖然不是我犯得,但要算在我頭上,也是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