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目，心裡翻騰着止不住的強烈衝動，喝了水之後已然恢復血色的紅脣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佩上那青色的發底，竟是極端的妖冶。
如若佛門棄吾，她不棄吾，是否吾可走自己選擇的路。
了厄心道，‘師傅，弟子到底是不屬於這佛門啊！’
罷了罷了，且隨心意罷了。
——
疾去的馬車歸於勻速，尤氏姐妹出來駕車。
車內，她躺在他懷裡小憩。
男人瞧着她精緻的顏，回想到之前她與小和尚之間的互動。
淡淡淺笑，她，有情有義，心地善良，世間無二，極好極好。
距離萬古寺越來越近，遇到的江湖人士也越來越多。
巫紫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跟着小和尚算了，萬一他們有了麻煩也可以幫忙一二。
楚堯卻道，“那八僧在萬古寺中被稱爲‘八明罪’，此前與你說話的那個和尚是八明中武功最高的一個。”
“很厲害？”
巫紫嗤之以鼻，想到之前他們竟不約而同地默認小和尚試毒，就氣不打一處來。
“萬古寺不僅有‘八明罪’，還有數百名退院主持留寺修武，若說各國國主後宮佳麗三千，在我看來這萬古寺倒也不遑多讓。”
“那這萬古寺到底是和尚唸經廟還是武俠練武廟啊？這也太誇張了吧！”
她倒不是懷疑男人的話，只是懷疑她自己是不是穿到了一個武俠世界。
男人低低的笑了，輕輕揉捏着她的手，“星月崇尚武學，萬古寺傳承近五百年自然是武學之首。縱是掃地的僧人，切菜的幫僧，只要你想得到的就沒有不會功夫的。”
她默了默，說，“本就是我害了他，不管多艱難，我也一定要把小和尚帶離萬古。”
男人道，“好。但是阿紫，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可莽撞衝動。”
她答應的爽快，隨即又言語狠辣，“若是他們識趣些也就罷了，若是把我逼急了……”
“其實，小和尚脫離萬古寺倒是不難，唯一麻煩的是此次趕來的六國之人。”男人斂眼，“阿紫，爲了我們的孩子和我們的以後，你得老老實實跟着我，所有的事情，讓我來。”
巫紫一怔。
卻是想到問題所在，遂問，“上次你和湮滅在書房中的談話說的就是這件事？可當時，不是隻有西……西齊嗎？”
“西齊的勢力看似一分爲二極爲簡單，但內在錯綜複雜，並非能完全掌控，雪山之事已被有心之人刻意傳開。”男人含着歉意道，“此事是我未能及時制止。”
巫紫準備湊上男人的下巴上親親，卻看到湮滅的臉，嫌棄的撇撇嘴放棄了這個想法。
說，“不關你的事啦。”
楚堯寵溺的笑笑，掀開車簾一角，忽聞他們經過的一羣人交談間出現二字‘不死’。
頓時心裡一沉。
巫紫見他臉色不好看，“怎麼了？”
“沒事。”楚堯不動聲色地放下車窗簾，擁她入懷，“阿紫，這江湖，我陪着你。”
馬車行駛了一夜未停，在天明之際隨着馬車流到了萬古寺所在山腳下。
晨鐘，穿過縹緲的濃霧，一聲一聲地給予世人心以警醒。
誦經，隨着春日的升起，悠悠揚揚地迴盪在高山綠林中。
那高山之下的，是點綴在朦朧的霧中，翠綠的林間中的是村莊，是農戶，是流水，是峰巒。
“熱騰騰的包子即將出籠嘍嘿！稀飯、小菜和餅子，應有盡有，諸位好漢俠士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請自覺排好隊伍，不要插隊！”
巫紫在睡夢中被香味吸引，嗅了嗅鼻子，睜開了眼。
楚堯好笑地颳了下她小巧可愛的鼻子，問，“餓了？”
“嗯。”
她從他腿上爬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揉揉惺忪的眼，掀開車窗簾往外頭瞅了一眼。
堆得高高的蒸籠散發着濃烈的熱氣，排的長長的隊伍交頭接耳地高談闊論。
嘴角一抽，她吞吞口水，小聲嘀咕，“竟然是肉包子。”
楚堯笑，“想吃？”
巫紫放下車窗簾，打了一個哈欠，“人太多了，排到我們估計得到晚上。”
“這些人還叫多？再過兩日，保管你邁不出腳。”楚堯誘哄，“真的不吃？到了寺中可就只有青菜豆腐了。”
巫紫轉了轉眼珠子，湊到男人耳邊小聲說了兩句。
楚堯詫異，“果真？你怎得沒說過密室可以保……保鮮？”
她嘿嘿一笑，撫着肚子，志得意滿，“不備着點兒，餓着孩子。”
“聰明。”
“過獎過獎。”
這時候，尤二隔着簾子問，“王爺和姑娘吃包子嗎？”
“棄車進寺。”
男人沉聲，先行下車，站在一旁掐着女人的腰抱了她下來。
尤大前方開路，尤二尤三各在左右替二人避開擁擠的人羣。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問，“這麼多人，萬古寺住的下嗎？”
他暫且沉默，直到走至十幾層臺階，才微頓了腳步。
偏頭，看遠處密密麻麻的人和布蓬，“萬古寺從不接待江湖人士入住。”
幾人繼續走。
直到又走了十幾層臺階，她才問，“是不是有什麼代表皇室身份的東西纔可以住啊？”
男人輕輕的笑了兩聲，伸手入懷，摸出一塊烏色‘景’字玉佩。
“除非是它，否則就要跪行這萬層之階，足顯虔誠善心方可留宿。”
“萬層？！”
巫紫頓覺如遭雷劈！
看前方綿延至霧中不見盡頭的長階，幾乎空空蕩蕩，唯有他們五人，在幾百過千的注目之中，成了焦點。
“臥槽……”
巫紫回首見身後密密麻麻憤怒嫉妒的臉，男男女女，情不自禁地嚥了口水。
雙腿有些發軟，“好哥哥，咱下去成不？我想低調來着……”
楚堯搖頭失笑，“好阿紫，從你準備前往萬古寺的那一刻，就註定低調不了。我阻止不了你，便不阻止。唯有帶着你和我們的孩子，高調的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楚堯的女人，你……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臺階下的人羣中傳來喧鬧聲清晰入耳。
“這幾人是個什麼東西？不知道萬古寺的規矩嗎？”
“你眼瞎嗎白癡？沒看見他們的着裝？”
“哼！星月人了不起啊？老子這就把他們打橫着滾下來！”
………
她的心劇烈狂跳，還處在被男人的話所感動的震撼中，隨着男人腳步的停下而停下。
呆呆的看他完美的下巴弧度，雙肩被男人單臂攔住，轉身。
見身後飛來一人，長刀在手。
尤大剛按上腰後血玉彎刀，卻覺身後乍現極寒，下一瞬，飛來的持刀人凝結成冰雕，懸浮於半空。
數百成千人紛紛仰着頭，鴉雀無聲。
薄脣微彎，耳邊聞男人輕笑。
“砰！”
滿天冰晶，碎裂散開。
密密麻麻的人羣大驚失色，皆是連連後退，紛紛談論起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雪山殺人男女，五彩之光，冰晶血雨。
這二人竟然來了！定是爲了清風子！
“堯哥……”巫紫喃喃，凝望。
眼中微泛水光，已經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是爲了震懾這些人，威脅這些人，因爲這些人不單單是爲了圍觀處置清風子，更是爲了清風子的姐姐，那個眼泛紅光，操控五彩霞光，擁有着不知是真是假的‘不死之術’的妖女！
“我給你惹了很大的麻煩對不對？”她咬着脣，“爲什麼不阻止我？阻止我，現在阻止我還來得及。”
男人卻溫柔的笑了，撫去她臉頰滑落的一滴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