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一樣的基礎鍊金課度過以後,學徒們大概休息了半個小時。德爾塔在這段時間裡沒有和其他人搭話。
學院招新人三年一屆,無論是用什麼方式進來的學徒都是這個規矩。如果想中途加入,那麼其他人上過的課程內容必須自己趕上。德爾塔少上了兩年課,還要學習奎斯加整理提出的靈性理論,這耗費了太多精力,根本無暇處理人際關係。
他能認出每一個人,但是出於成熟靈魂的自尊心,那些幼稚的話題他都不願意參與進去,僅僅是靠作業的共享和無償解答問題來維持自己人美心善的形象。
不過今天,沒有人想更多瞭解奇奇魔的唾液了。
德爾塔也又一次受到了衝擊,誰能想到,那威力無窮的法術卷軸製作工藝中竟也用得着這玩意兒呢?不僅可以當膠水用,還能作一些藥物反應的催化劑,曬乾後還能當橡膠用。奇奇魔本身還能餵給高級惡魔當口糧,真是渾身是寶。
他正趴在桌上休息,等待下一場課的開始。肩上卻被人輕拍了一下。
“范特西,外面有人找你。”是一個還算聊得來的學徒跟他說話。
“謝謝你的通知。”德爾塔站起身走下階梯,這種階梯教室允許在相同的空間內容納更多學生,算是學院爲數不多的節約行爲。
到了門外,站着的是海扎夫法師,他曾經也是奎斯加的學徒,現在是助教的身份,德爾塔因此猜測是奎斯加有什麼事情找自己。
果然,
“導師讓你過去一趟,他說,你的考覈開始了。”
德爾塔不解地問道:“不是說在晉升考試後纔開始嗎?”
海扎夫戴着厚厚的眼鏡,即使是這樣,爲了看清事物也需要皺着眉頭,一副很嚴肅的神情,但其實很好說話:“星象塔的講師被徵了三分之一去前線加固城市的星軌大魔法陣,其中就包括第七高塔擁有主人時作爲觀禮者的六位主任之一,弗朗西斯閣下。軍方的意思是最好後天就出發,並且拿出了無法讓他拒絕的好處。恰好昨天晚上來自觀星塔和自然科學院的觀禮者也都到了,所以考覈被提前,不然可能要多等幾個月。”
“王國要打仗了嗎?”德爾塔跟在海扎夫身後,影子化爲實體托住他移動。
“王國一直在和金苟打仗,二十多年前開始的。”
“可真夠久的。”德爾塔沒進學院時就知道迪索恩在打仗,可是沒想到在學院待了四年他們還在打。他上一世的故鄉可算是和平年代,這種曠日持久的戰爭從來沒親眼見過。
“誰說不是呢?”
海扎夫長長的黑色學院袍拖地,一直走到飄浮碟那裡才注意地把袍子下襬提起來,不然它卡到縫隙裡。他回頭看到德爾塔駕馭陰影移動,眉毛挑了挑:“我聽克里茨講師說,他上次用飄浮碟的時候可是被你嚇了一大跳呢。”
“那我很抱歉。”德爾塔毫無誠意地聳聳肩,不過配合他遺傳自精靈的美貌還是很能讓人原諒的。
藉助飄浮碟,二人快速的通過懸空長廊直達主塔的頂層。那裡是院長的辦公室加實驗室。已經有許多大法師在等着了。
院長普拉肯特正在接待其他勢力的觀禮者,向他面前這位來自自然科學院,膚色泛青樣貌尋常、穿的像參加宴會多於法師之間活動的女性法師介紹奎斯加老法師。寬敞的辦公室裡還有十二三位看打扮來自不同勢力的法師,共同點是他們所代表的勢力都與王國官方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其中有些法師彼此熟識,似乎是許久不見,正在那裡談天說地。
普拉肯特作爲院長,魔法造詣卻不是學院最高的。他的職責只是管理而已。既要維護拜垂拉法師學院的利益不受損,又要確保學院的所作所爲不能背離王國的發展,河貴族們打交道的時間遠超研究魔法的時間,因此得以保留了一頭黑髮,看起來還是年富力強的優雅中年人模樣。
當海扎夫和德爾塔推門進來的時候,所有人停止閒聊,目光齊齊看向德爾塔。
之前和院長攀談的女性法師眼中暗含灼熱:“我猜這就是今天的小主角了。”
“是的,他就是我的學徒德爾塔·范特西,之前從未學習過魔法,現在是掌握了陰影力量的第一人。”奎斯加向德爾塔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隸屬奧秘之眼法師公會的一位法師一拄法杖開口道:“奎斯加,我們今天匯聚於此是爲了見證奇蹟。你過去一直是理性可靠的,希望現在也是如此。”
言下之意是生怕他使用鍊金物品作弊。
而奎斯加的迴應是攤開雙手,臉上容光煥發,讓人短暫無視了他的白髮和皺紋,彷彿在此刻恢復了年輕:
“奇蹟就在這裡。”
德爾塔有些拘束不安地靠了過去,這麼多上位法師等級的觀禮者着實令他緊張,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堆引信暴露的炸藥之間,動輒就是粉身碎骨。他按照指示展現了自己的能力,那些扭曲的陰影讓這些名望和能力都站在迪索恩王國頂峰的存在一片譁然。
“真是不可思議,這的確沒有魔能的運行痕跡......”
“明明影子的存在只是光學現象而已,爲什麼能夠被直接操縱?”一位來自自然科學院的法師這樣感嘆,彷彿過去的常識被打破了一樣。
劍吻灣的科喬爾大法師則更加失態:“不該是這樣,靈性的作用明明只有增幅法術效果纔對,怎麼能脫離魔能單獨驅動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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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一道道強橫如實質的精神力從自己身上掃過,德爾塔緊張的連羞恥心都生不起來,只感覺自己的內臟彷彿被水流衝擊般陣陣疼痛,還有法師不顧形象地蹲下來,以便更加仔細地觀察那些自如活動的影子。
好在奎斯加把他救了下來:“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現在讓我的學徒先去休息吧。”他示意海扎夫把德爾塔帶走。
“精靈的混血比寶石還要珍貴,這個學徒是你從哪兒找來的?”有法師發現了德爾塔的血統不是正常人類,羨慕道。
奎斯加笑而不語。
德爾塔安靜的就像一隻鵪鶉,直到離開了主塔纔回復平時的狀態。那些大法師們看待他的眼神和看待一塊稀有礦石沒什麼區別。甚至其中個別似乎不希望他存在,或者說影法師這種職業存在,他在被那些精神力掃描的時候明顯能感到有兩股似乎想要傷害他的內臟,造成器官衰竭而死的未來,不過最終被奎斯加攔了下來。
德爾塔猜測是之前抨擊奎斯加的理論最狠的那些人,經過今天,拜垂拉法師學院第七座高塔易主的事就要傳遍迪索恩王國的高層,他們的聲望也將受到嚴重打擊。
“真是可怕。”德爾塔對於力量的渴望更強烈了。
海扎夫還以爲他是被那些大法師的態度嚇到了:“別害怕,那些繡銀線綴寶石的絲綢袍子裡裹的也不過是普通的人體罷了,常年待在法師塔裡難免有些怪癖。你不需要和他們打交道,導師會搞定一切。”
“謝謝”,德爾塔無精打采地迴應,心中暗下決定,等自己也到了上位法師的級別就和他們算總賬。
他忽然想起什麼道:“不是說他們是來觀禮的嗎,怎麼檢查了一下就結束了?”
海扎夫解釋道:“事實上觀禮只是一種說法,現在畢竟不是古帕法帝國,禮節沒那麼多。那些觀禮的人其實也就是確定結果後就要回到所屬的勢力寫報告,奎斯加導師也還要處理各種手續,比如第七高塔的清潔問題......”
“等等,”德爾塔疑惑道,“難道高塔本身沒有自淨法陣?”
“沒有,學院都是把清潔任務派給召喚和元素系的貧困學生解決,以此抵扣學費。每天晚上都是由他們召喚出來的惡魔侍從或者元素生物打掃高塔,但有時候會出現失控現象,惡魔暴走或者元素生物自爆之類的問題。所以學院乾脆禁止學徒晚上夜遊。”
“這麼真實的嗎?”德爾塔感到詫異,莫名有一種在地球學校生活的既視感。
“不止如此,這些觀禮的賓客也不會進第七高塔參觀,因爲這座高塔被封閉了一百多年,最新款的飄浮碟也沒有裝,圖書館都還是空的,除了堆積一百多年的灰塵,實在沒什麼可看的。”海扎夫意外地健談。
“大概在晉升考試後的假期裡,導師能招進一部分法師學者填充高塔,學院會相應撥款支付他們的工資,圖書館也不再空着。差不多經過一年的準備後,導師的心靈高塔就能正式地招收學徒了。”
海扎夫也是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作爲一塔之主的弟子,他的地位比原來高多了。或許不久以後就可以脫離學院,去大貴族家當法師顧問或者爲他們的孩子做魔法家教,掙的錢不是現在的助教工作可比的。
德爾塔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立刻就問了出來:“我馬上就要晉升爲初位法師了,原本學院規定學徒晉升必須主修導師工作的學科。導師現在是秘文系的高級講師,同時也是心靈高塔的主任,可高塔的正式運行要等到明年,那我是主修秘文系,還是主修心靈系啊?”
“這......”海扎夫也答不上來,只好說:“你先回去上課吧?這件事我幫你問問。”
德爾塔禮貌的道謝,然後告辭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