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鳥兒天生就是關不住的,它們的羽毛太光亮,歌聲太甜美、也太狂野了——肖申克的救贖。
銀灰色的麪包車一口氣開出吳中市區,飛馳的過程中,忽然減速,兩個人被捆綁着丟出車外,麪包車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數分鐘後,麪包車駛入路邊停放的一輛貨櫃車中。貨櫃車一路往南上了高速,麪包車的駕駛者卻已經鑽入一輛黑色越野車。
顧天佑駕着車,耿建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他弓着腰,屁股坐的很虛,左腿在前,右腿微曲在後便於動作發力,看上去像一隻敏捷的靈貓。
“你就是趙亞軍說的那個委託人?”耿建軍語氣中充滿驚疑,顯然對眼前年輕男子的年紀感到難以置信。
顧天佑轉頭笑笑,道:“我叫顧天佑。”
耿建軍有點吃驚的:“整件事是你一個人策劃的?”
顧天佑聳聳肩不在意的:“算不得多麻煩的事情。”顧天佑道:“幸好你還沒開殺戒,不然會很難辦。”
耿建軍道:“你倒說的輕鬆,不過那位崔副市長恐怕不會這麼想。”
顧天佑道:“趙亞軍救了崔副市長的命,未來幾年必定官運亨通,這案子他要辦,多半不會有人跟他爭。”
耿建軍又問:“出來的時候很多同樣的麪包車一起開動,擾亂了警方的視線,也是你安排的?”
顧天佑笑嘻嘻道:“他們是在給警方讓路,那些車是拆遷公司的,那種時刻出現些許慌亂也是在所難免吧。”
耿建軍緊繃的神經放鬆一些,道:“看來你已經把每一步都計算好了。”語帶欽佩又說道:“你也就二十來歲吧,只看這張臉二十歲都未必有。”
“所有的犯罪都會留下蛛絲馬跡,我能做的只是儘量少露些馬腳。”顧天佑歪頭看了看他,笑道:“你這把年紀還有這樣的身手才更讓我驚訝。”
耿建軍從懷中摸出那把小刀,忽然問:“這個是誰給你的?”
顧天佑答非所問道:“這世界上還有第二把這樣的刀嗎?”
耿建軍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我和他的事了?”
顧天佑注意到他目光中的寒意,指了指車載工具箱,笑道:“你要是想殺我滅口,那裡頭有更合適的傢伙。”又反問道:“不過我想問你的是,你真打算只是爲了隱瞞一段在西方某些國家都已合法化的戀情,就把救命恩人殺了?”
耿建軍面容微滯,小刀在手掌間一閃即墨,道:“對於我們這代人而言,我和他的事情很難被人理解,我倒無所謂,但是他在社會上有很高的名望,所以一直都不希望我們的事情被別人知道。”
“相信我,他現在已經沒那麼在乎名聲了。”顧天佑駕車拐上吳秦高速,腳下加大油門,越野車飛速前進,看着路旁的景觀如過往歲月被甩到身後,悠然道:“這幾年他因爲連環殺人案,一直被關在秦州監獄裡,整個人變了很多。”
“啊!”耿建軍似乎從不知道苗世凡入獄的事情,驚訝了瞬間,隨後陷入沉默中,許久才道:“是我害了他。”
“爲什麼這麼說?”顧天佑解釋道:“我是有一點點好奇,實不相瞞,我認識苗先生十二年了,從來沒覺着他是那種不能決定自己要做什麼的人。”
耿建軍再陷入沉默,許久才長嘆一聲,道:“可惜我們的青春沒有趕上好時代啊!”接着又道:“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年輕,胸中充滿激情和衝動,但世俗的眼光卻讓我們不得不將心中激烈的情感壓抑,他出身望族,所以必須比我更愛惜名聲,那些年我們不止一次決心分開,每次都是他忍不住來找我,每次找我他都帶着一把刀。”
“我猜他那時候是想殺了你來結束你們的關係。”
“是的。”耿建軍神情痛苦,點頭道:“每次我都知道他想做什麼,我給了他機會,他卻下不去手,有幾次他壓抑的很痛苦,甚至故意動手打我,下手很重,我知道他是想激怒我殺了他。”
“但是你每次都默默承受。”顧天佑早從他的日記裡瞭解到這些事。
耿建軍道:“他每次把我打傷後都很後悔。”
顧天佑道:“因爲悔恨,所以他心中才會積累下那麼多的憤恨,他恨這個社會爲什麼不能接納你們的感情,更恨自己沒有勇氣承認和你的關係,那些年他一共殺了十九個人,每次都是從你那裡離開後犯的案。”
耿建軍痛苦的閉上雙眼。
顧天佑忽然話鋒一轉,嘲弄的語氣:“說實話,我覺得你們兩個有點矯情,當年你們中間的一個若是有幸被關進去幾年開開眼界,或許你們倆就不會有這麼多年的遺憾和痛苦了。”
“他,這些年在裡頭生活的怎麼樣?”耿建軍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樣子,神思不屬問了一句。
“怎麼說呢,好肯定談不上,但我覺着對他來說算不得壞事,經過這幾年,至少他不會像從前你們在一起時那麼矯情了吧。”顧天佑指了指耿建軍的左手,道:“要是從前的苗世凡,你相信他會讓我知道那玩意的來歷嗎?”
耿建軍左手一翻,那把消失在右手的小刀出現在左手掌心。
顧天佑笑道:“大叔,你這手法真不賴,我學過幾手古彩戲法,卻也未必做得到。”
關於這把小刀,耿建軍和苗世凡有着共同的痛苦記憶。
耿建軍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會對你不利?還是說你真的認爲他之所以會變成那樣子,只是因爲我們倆的事兒?他頓了頓,語氣陡寒:你若知道我們兩個當年經歷過的事情,恐怕就不會笑得這麼輕鬆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陰森森的,記得初見苗世凡時,他也是這樣的目光。
不就是一起吃了幾口死人肉嗎?顧天佑早從耿建軍的日記中知道了當年二人在荒島上做過的事情。想到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裡忽然想到了龍爺。那老頭子和另外兩
個戰友曾經吃掉十幾個小鬼子。卻一輩子活了個坦坦然然痛痛快快。那點事在老頭子心裡沒留下半點陰影。
“在獄中的時候,我認識一位老爺子,當過紅軍,打過鬼子,有一次他被困在大山裡,彈盡糧絕,身邊只有兩個戰友和十幾個被他們幹掉的小鬼子,當時他也做了跟你們那時候一樣的事情,你猜他後來怎樣了?”
顧天佑說話的時候,耿建軍一直皺眉不語,左手不停的翻弄那把小刀,忽然停住,忍不住問了句:“他怎樣了?”
“他娶了四個老婆,生了一大堆孩子,一輩子活了個痛快自在!”顧天佑說到這兒,突然出手抓住耿建軍左手腕子,耿建軍手腕一翻,刀光一閃,顧天佑的手指機敏的避開刀刃,從刀背的位置將小刀夾住,笑道:“別說你沒有殺我的必要,就算你真有這個打算,至少也得有這個本事。”
二人僵持着,越野車依舊飛速向前。看得出,耿建軍動手的決心不大,緩緩鬆開手。
顧天佑把小刀子丟還給他,道:“實話講,如果你們倆不是那麼矯情,我大概會多佩服你們幾分,在我看來,當年你們兩個能活下來真的是很了不起的壯舉,而你們不但活了下來,甚至還完成了任務,破壞了前蘇聯在南疆鄰國搞的秘密實驗室,立了特等功,這就更了不起了。”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前陣子我家裡被人光顧了,我當時以爲是拆遷隊那幫人做的,看來我判斷錯了。”
“大叔,你真沒必要對我這麼敵視。”顧天佑並不否認耿建軍的指控,坦然道:“苗先生是我的啓蒙老師,於我也算有恩,我對你們沒有半點敵意。”
“爲什麼幫我們?”耿建軍神色不變,又問:“如果只是爲了報答他,又何必知道我們這麼多事?”
“我在籌劃一件事,需要他幫忙。”顧天佑不跟他兜圈子,實話實說道:“如果有必要,也許還要用到大叔你所掌握的某些技能,之所以瞭解你們倆的事情只是爲了更容易建立彼此之間的信任,我希望能和你們建立知心可靠的關係。”
“你?”耿建軍遲疑的:“你這人年紀不大,卻精明的可怕,拿什麼讓我們相信你?”
顧天佑:“我會把我要做的事情全部告訴你們,我還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們兩個走到一起,至於你們要怎麼做,我不勉強。”
耿建軍還沒放鬆警惕:“你準備帶我去哪?”
顧天佑道:“暫時先住在我家裡。”
耿建軍:“你不怕我暴露了,會連累你?”
顧天佑渾不在意:“既然說了要建立彼此間相互信任的關係,自然就不該有所保留,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排你們倆見一面,等你見了他就會知道我過往的一些事情,相信到那時你會更願意信任我。”
耿建軍嗯了一聲,沒有再問什麼,卻將座椅放倒,閉上眼慢慢躺了下去,順手將安全帶拉上,很放鬆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