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藍,風很緩,陽光很好雲很淡。
有道聲音很不和諧。
“宋歌!你又偷懶了是吧?!皇上晚間要來,公主急着香浴呢!還不快把水提進來!”一個尖利稚嫩的女子嗓音,帶着嬌蠻和鄙夷。
隔着一道門使勁搓着衣服的宋歌,扯着嗓子回了句“就來”,急急忙忙扔下公主午間才換下的紫色蜀繡長裙,馬不停蹄去準備熱水、香油和花瓣。
木桶本身就很重,幾勺子熱水倒進去,宋歌已經很吃力了。她咬咬牙,抹一把額間細汗,白皙雙頰上緋紅一片。
調好水溫,滴上香油,又撒了一籃子玫瑰花瓣,宋歌躬身垂首輕輕道:“公主,奴婢伺候您沐浴。”
一雙繡着精細粉色勾絲的花鞋停在宋歌跟前,她不敢吭聲,頭垂得更低,姿態更恭敬。
安暢公主披着白色外袍居高臨下盯着眼前的女子看,明明是個卑微的奴才,卻生着一副好相貌,看似低賤,卻總有種不折的架勢。
“不必了,留清黎伺候着。你的活兒都幹完了嗎?回去繼續幹,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安暢皺皺鼻,十六歲的姑娘卻端得一副尊貴驕傲的姿態。
宋歌無聲呼出一口氣,連忙低聲回道:“是,奴婢告退。”隨即彎腰一路後退,動作小心撤出了公主寢宮。
臨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適才指使她的清黎,她是公主的貼身侍婢,在這安樂殿裡算是半個主子。
清黎才十四歲,比宋歌還小一年,卻比公主還會挑她的刺。這會兒看宋歌戰戰兢兢的模樣,又是一陣嘲弄:“喲,這樣子,可真像只過街老鼠呢!”言罷掩嘴低笑,眉眼間滿是輕蔑。
外間庭院裡忙活的小侍女小太監也都笑了起來,宋歌彷彿沒聽見,只是保持半屈身的動作,行禮回答:“清黎姐姐這話說的,宋歌是老鼠不打緊,可公主這兒是皇上欽賜的安樂殿,又怎能以‘街’來形容呢?”
清黎一怔,還來不及反駁,卻聽得宋歌又道:“姐姐這是嫌安樂殿呢,還是觸犯皇威呢?”
適才一臉自得的小丫頭大駭,慌亂間只顧得上連連擺手:“不、不是的!你、你、你瞎說些什麼!”
“好了清黎!鬧什麼!還不快進來!”安暢不悅的話音傳來,清黎恨恨瞪了宋歌一眼,轉身進屋。
宋歌此時才慢慢直起身。白皙細膩的肌膚上,一雙清冷的眸子淡淡一瞥,沒有尋常女子的顧盼流轉,卻似乎能看透一切一般。眉宇很細很淡,像畫師隨意勾勒的一抹遠山輪廓。似笑非笑微微勾起的脣角,淺淺的笑意彷彿涼風下悄然綻放的白蓮。
她輕嗤,不過狗仗人勢罷了。
宋歌在衆人注目下慢悠悠晃回了後院,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後坐在石階上開始曬太陽。
冬日的暖陽曬起來總是特別享受,宋歌脫下厚重但不保暖的外袍鋪在身下,舒舒服服躺了下來。她不擔心有人會來,畢竟每次皇上來看望公主,後院只有她一人。
穿越一年多,她被宮裡既多又累的活計磨得身心俱疲。一開始的時候也想過逃出去,可是一個低賤的下人,身處深宮內,月錢又少得可憐,再者自己還不受主子待見,這希望便越發渺茫了。
至於爲什麼公主不喜歡她甚至一度折磨她,還把整個安樂殿最重最髒最累的活都交給她,皇上皇后來訪也不許她出現在前殿,宋歌歷時大半年才知道了箇中原因。
她和皇后很像,不止眉眼五官輪廓,甚至舉手投足間也是神似,所以當初自己穿越後遇見的第一個小太監,那駭然震驚的模樣,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安暢公主是皇后的小女兒,之所以把自己雪藏甚至隱隱針對自己,大抵是因爲自己酷似皇后的容貌卻比皇后年輕許多的緣故吧。連宋歌自己都明白,在這深宮之中,這樣一張臉要是被發現,絕對不會是好事。
安暢也許是擔心自己被皇帝看中威脅到自己的母后,可宋歌想得更多的卻是以防有心人利用自己的相貌大做文章,畢竟深閨怨婦在這皇宮裡,比比皆是。
煦日溫熱,宋歌眯着眼,感覺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抱一本書窩在陽臺的吊椅上,累了就看看落地窗外隨風飛舞的秋葉。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宋歌鼻頭一酸,一行淚順着側臉滑過精緻下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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