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麼。”空靈但微啞的聲音不知何時竟出現在她身後,樂明夏整個人都僵硬了,恐懼令她生生憋住了眼淚。
襲城面無表情盯着腳下跌坐的少女,饒是從背後也能看到她煞白的小臉。他皺眉微有不快,沉聲道:“感謝我吧,不殺人你如何出城?”
樂明夏一愣,半晌升起一股驚駭又憤怒的情緒。驚駭是因爲背後那冷血的男人因爲出城就濫殺無辜,憤怒是因爲他這話說的好像是她的錯一樣?!
“一路往西走吧,天亮前在第一個落腳的村子,你會跟上那兩人的。”襲城並未打算殺了眼前的女子,他總是把這些小人物的用處,發揮得淋漓盡致。連那個膽小邋遢的中年男子自己都留着,更別說這個一看就挺機靈的丫頭了。
樂明夏又是一怔,這是打算放過自己了?當下抓起包袱,生怕後頭人反悔似的立即起身拔腿就跑。雖然還在發軟,但她咬牙閉眼,強迫自己不去看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屏住呼吸從陣陣犯嘔的血腥裡推開沉重的大門,然後埋着頭只顧往前奔。
小霸王一看姑娘跑走了,自己卻已經被那神秘男子挾持了好久。擡腳欲溜之際,彷彿聽到某人輕輕咳了一聲,他僵在原地,半晌顫抖着挪回了襲城身後。
似乎是幻覺,又似乎不是。樂明夏明明已經跑出很遠,卻聽到一聲“後會有期”,嚇得又是一陣狂奔。
一路快馬的侍衛統領急急趕到司縣府,卻不知自己這一趟竟是死裡逃生。司縣大人接到消息猛地跌回座位,額頭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看着那一張通緝令,控制不住地手抖。他當時聽聞此人乃國都大臣,眼熟之際竟也沒多想,原來……
頹然片刻,他研墨提筆,不消一會兒就擬好了書信。交給自己的親信後,司縣蹙眉,只怕沒多久功夫,皇上就該知道了,自己這官,估計也保不住了……
兩日後,一封信被風塵僕僕的驛官直接呈進了御書房,他幾乎進門就叩拜大呼:“參見皇上,微臣有——”
“滾出去!”迴應他的是皇帝一聲暴喝以及破風而來的兩本奏摺,堪堪砸在驛官太陽穴上,他瞬間就覺得兩眼黑了黑。
大太監張公公趕緊彎腰勸皇帝息怒,又對着驛官使使眼色,大意是叫他暫且不要逆鱗,有什麼事先放一放。
驛官這才發現御書房除了氣得發抖的皇帝,安暢公主也在。只是一向被皇帝視爲掌上明珠的公主此刻卻跪在龍案前,垂着頭一聲不吭,而她微微佝僂的背,也很容易看出大抵是跪得太久有些吃力了。
驛官想,怕是家事了,當即誠惶誠恐勾着腰把信小心翼翼放在一摞奏摺的上方。因爲靠近皇帝,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極大的怒氣,他俯得更低,一路垂手退了出去。
御書房內很靜,靜得有些令人心慌。一向不堅定的安暢,如今卻是十分執拗。她眼圈紅紅,可座上素來疼愛自己的父皇撇過頭竟連看也不看,當下喉間一哽帶着哭音叫了聲:“父皇——”
皇帝眉頭擰得更緊,半晌冷冷道:“安暢,秦氏的罪死一千次都不夠,朕留她三天時間已是大赦”
安暢人一晃,拼命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秦氏,那是她的母后啊……
她張嘴還未說什麼,皇帝不耐煩又隱隱要再度發怒的聲音傳來:“你若再如此不知輕重好歹,朕立刻就下旨處死她!”
安暢心口一堵,只覺得呼吸困難,卻仍固執不肯離去,只是沉默跪在一邊。皇帝也不看她,只吩咐張公公退下,一時屋裡只剩下父女倆。
皇帝煩悶地掃了眼滿桌待批的奏摺,又想到皇后大逆不道的事,一時氣涌上頭,大怒地把桌上的東西都拂下地。安暢被驚到,卻須臾安靜下來,卻忽然看到一張東西慢慢落下。
那信本就是極薄極輕的一張紙而已,又是放在最上頭,如此一拂自然飄了起來。而如今尚處寒冬,屋子裡燒着的暖爐炭火正旺,那信不巧就掛在爐子邊上,紙角已經微微燃起。安暢擡眸想提醒父皇,卻看到他似是累極,暴怒拂物之後兩手撐着頭閉眸不覺,眉宇間滿是愁色。
心忽然一動,安暢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麼,意識到之前手已經顫着伸了出去。離了暖爐的書信火很快就熄了,只是下半部燒得黑。安暢鬼使神差間把信塞進了衣袖,然後繼續不動聲色低頭。她的心撲通撲通一陣跳,不知爲何剛纔就伸手了。她又想,剛纔那驛官來報是那麼焦慮,是不是信上有什麼急迫的大事?如果自己能幫父皇分憂解難,是不是母后就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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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穿插一下東衡皇城的故事,畢竟之前夏有說過宮廷戲份還遠沒有結束。
其實第一卷基本都在埋伏筆,很多情節夏都壓在第三卷第四卷,希望妞兒們能耐心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