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兩輕一重,如此重複三回,這是武曌當初與武三思約定的暗號,若是他夜半悄悄去她的寢宮找她,恰巧上官婉兒沒有後在那裡,他便會輕輕的敲門,告訴武曌是他來了,因此這一次,武曌並沒有太多的警惕。
“吱呀——”寢殿的門被輕輕的推開,武曌並沒有回頭,只是一面梳理着自己的長髮,一面從銅鏡裡與武三思的視線膠着。
那直勾勾的眼神惹得武三思一陣陣的思緒,他並不是一個貪嘴的人,並且他身邊的女人也並不少,可是,偏偏是因爲這個女人,這個年介古稀的女人,他卻總是念念不忘,即便她是自己的姑母甚至是大周的女皇。但是這一切在他的眼裡都不足以影響他對她的愛,因爲她只是他的女人。
“今天怎麼來了,這個時候宮門早就關了。”
武三思伸手將武曌的長髮挽起輕輕的嗅了嗅,道:“侄兒早就進來了,只等着宮裡下了鑰,值班的太監們也都去休息了,這才溜來見見姑母,這麼許久不見了,侄兒怪想念的,姑母可也有這般的想念侄兒。”說着武三思的手握住了武曌的雙肩,輕輕的將她攬在懷中。
武曌強自定了定心神,從武三思的懷中掙脫出來,略帶審視的打量着武三思,道:“你雖是元爽的兒子,但你父親與朕的恩怨終究不會牽扯至你。你從小在朕身邊長大,朕瞧着卻是比朕的那些皇子們要強上百倍,朕......”武曌猛然停住了話,意識到有些話這時候並不適合與武三思說。
可是武三思卻從武曌的表情猜到了她後面想要說的話,武三思內心狂喜,他如何也不曾想到她竟然也會有這樣的一天。不錯,他的確是動過這份心思,但是武曌登基稱帝的那天已經冊封她的兒子李旦,哦,現在叫武輪爲皇太子,甚至連武長器都被封爲了皇太孫,當時他已經失望了,早早的便已經息了那個念頭,可是今天,就在剛纔他從姑母的眼神中,以及未說完的話裡,似乎在一次看到了希望。
武曌將武三思的反應看在眼裡卻也不點破,只伸手從新拉着武三思的手朝牀榻走去,而武三思應着剛纔的想法,今夜越發的賣力,直至次日天明寢殿內已經彌散着歡愉一夜的味道。
武曌懶懶的睜開眼,吩咐上官婉兒“朕甚感疲勞,今日早朝若有事便寫奏章奏於朕,若無事便叫他們各自回去吧。”說罷,將牀幔再次放下。
武曌不得不承認歲月不饒人,從前她從未因任何是而休了早朝,今日,卻因着不過一夜的巫山會,便一覺睡到了午時正刻,若非口渴恐怕還會繼續睡下去。外頭伺候着的翠竹聽到了殿內的響動,趕忙進來服侍武曌起牀,一面梳妝一面道:“魏王殿下,聽聞陛下聖體抱恙,龍體欠安,特進宮來請安問候,前面陛下沒起來,奴婢便叫他在門外候着,這倒是有一個多時辰了,這會子日頭大呢,陛下是不是先讓他進來。”
武曌側首,挑眉說道:“魏王武承嗣?都道他最是個紈絝糊塗的,然他卻最是一個上進明白的,想是早起見着樑王了,這會子纔會巴巴的跑裡請安,得,回頭替朕梳妝好了之後便讓他進來吧,朕倒要看看他這請安請的是什麼安?”武曌心裡有數,恐怕是武三思將昨兒個她的話與武承嗣說過了,兩人一合計,怕是又生了那份心思,這會子武承嗣來,何曾是請安,不過是來探探口風罷了。
“早晨聽聞姑母身體抱恙,特進宮來探望姑母,姑母可好些了?”武承嗣與武三思一樣,也算是武氏家族這一輩裡的佼佼者,丟開父輩與武曌之間的不合,他同武三思一般,與姑母的關係極好,獨獨不同的只是武承嗣並不好那一口罷了。
武曌柔柔的一笑,對武承嗣笑道:“到底還是你有孝心,朕身子不適,除了你,可還見着有他們哪一個來瞧瞧朕?坐吧,你既叫朕一聲姑母,那麼今日這裡便不是什麼君臣,不過是姑侄而已,咱們就不談國事。”
既然不談國事,那麼便是有了那份心思想要來探探口風的事情就也趁早的不要開口說了,即便只是詢問一二,卻由於武曌方纔一句話而使得武承嗣無話可說。
“這是自然的,姑母成日裡的操勞,好不容易纔得了這麼一天的空閒,侄兒自然不會叫姑母心煩的。”嘴上如是說,然武承嗣的心裡卻是焦急的,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想着讓姑母高興了日後纔能有機會說上一二。
武曌將武承嗣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下微笑卻並不多說,若是有心要爭一爭那個位置,沒有一點點的忍耐與心機,如何了得?便是她有心擡舉,也早晚會叫人拉了下來,雖然如今是她武周的天下,可是說到底這個天下卻不是她的,她不會忘記若是沒有李治,她不會有今天,她就只能還是一個在感業寺裡做苦力的尼姑,對於立嗣,她很慎重,她要對得起這個江山,對得起李治。
武承嗣走了之後,四周終於清靜了,武曌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望着窗外的花園中正開的熱烈的秋菊,宮裡頭的菊花終究是不如野地裡的菊花來的有傲氣,成立日有人伺候着,嬌慣得少有不對便不能成活,不如外頭的野菊,風吹日曬的,反倒是越發的精神了。
“文英,你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見朕?”武曌淺淺的開口,她早就感覺到了文英了,方纔武承嗣在,他不願意出來,她又何必問他,“人都走了這麼許久了,出來與朕說說話吧。”
文英從窗外一個利索的翻身便在武曌的身邊坐下,“到底是明空厲害,這個稱呼多少年了,終於還是回來了,若是學明還在的話,學明應該是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