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國第一女將顧姳煙,她回來了?
楚離撇開眼去,回來就回來吧,與他有什麼關係?也無心去想她到底來做什麼,他轉身往王府內走去,不再看她。
身後着雪白戰袍的女子對他的疏離冷漠並沒有半分不滿,一雙丹鳳眼冷靜沉着地目送楚離進門,副將採苑上前道:“將軍,時候不早了,該回府向老爺子他們報平安了。”
顧姳煙“嗯”了一聲,這才收回眼睛,翻身上馬,整套動作完美到無懈可擊,向來清冷的嘴角浮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五年了,楚離,我回來了。
六年前,她十二歲,還是一個只會在爺爺懷中撒嬌耍潑的少女。然而,那一天起,一切都變了——第一次出征的七皇子從戰場勝利歸來,解除了楚國的邊疆大患,許多百姓夾道歡迎。她不過是好奇罷了,也擠在人羣裡偷偷地看着。
只看了一眼而已,駿馬上的那個少年,一身銀白鎧甲,一雙紫色迷幻的眼睛,清冷淡漠的脣角,似是永遠也不會笑的英俊臉龐,從此在她心裡深深紮根。十二歲的少女硬是在心底埋下一根情絲,任它瘋長。
喜歡他的人很多,肯定很多,然而她顧姳煙不同,她不僅有願望還有決心,她既然喜歡他了,那麼她就要得到他!
怎麼才能得到他?
努力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努力在諸多女人之中脫穎而出,讓他的那雙紫瞳只能看到她!
她這麼想着,她便這麼做了。
楚離十五歲的時候破西戎,初戰告捷。十二歲時候懵懂的她開始纏着爺爺學武。
楚離十六歲的時候破北虜,再揚國威。十三歲的她,因爲苦練武藝弄得一身是傷,然而聽到他勝利的消息,她忍着痛硬是一聲不吭。
楚離十七歲徵南蠻,她十四歲開始練兵法。
楚離十八歲剿東倭,她十五歲入了顧家軍。
楚離十九歲徵高昌,她十六歲作爲大楚國第一女將軍領兵上了戰場。
楚離二十歲破夷狄,她十七歲時候打贏了西涼。
如今楚離二十一歲,又一次完勝回京,她也在西涼的戰爭中取得了絕對的勝利,作爲大楚第一女將的身份回到了楚都。
汗血寶馬上,英姿颯爽的女將,高高揚起脣角,五年了,楚離沒有變化,還是一樣的冷漠疏離,可是剛剛他下轎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他脣角微微彎着,看過來的眼神也很溫柔。
一遇楚離誤終身,她的人生藍圖全是因爲他而存在。追趕他是她的任務,得到他是她的目標,這整個大楚國,能把名字和楚離擺在一起的女人,只有她顧姳煙!
天下無美。
喬葉將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子遞給賞心:“這個是我最新研製的防身武器,你以後隨身帶着,要是有人對你不軌,你就拿這個噴他。”
賞心接過來,顛來倒去地看了看:“噴?有什麼用?”
“迷藥啊,一噴他就暈了。”喬葉得意地笑道。
賞心將瓶子塞回她手上,沒好氣道:“看起來挺聰明的,其實是個小傻子,你噴了人家,自己難道就不暈?當初我是怎麼覺得你成熟的?做生意的點子是有,交際也能勉強應付,可是心眼在哪裡?人家讓你喝酒你就陪着喝,醉了也沒關係?人家來看你,你對他又是打又是罵,難道他就不會生氣了?他說話是有些輕佻,可是對你也好的沒話說了,哪一回真的和你計較了?”賞心在訓人。
喬葉握着白瓷瓶,低下頭去,聲音很低:“你是說楚慕?”
“那你覺得我說的是誰?”賞心道。
喬葉不說話,走回鞦韆架上坐下,盯着手中的瓶子:“我……我不知道。”頓了頓,補充:“他是個怪人,我和他犯衝。”
“楚離就不怪?你們就不犯衝?”賞心笑她。
“七哥不一樣。”喬葉紅了臉:“楚慕喜歡的東西太多了,他最喜歡那些嬌滴滴的美人,高低胖瘦來者不拒,說話也從來不正不經,你都分不清他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七哥話不多,可是,他說的,我都信。”
“都信?”賞心笑了:“騙你也信?”
“他騙我做什麼?我有什麼好騙的?他身份地位財富什麼都不缺,騙你都比騙我有好處。”喬葉道。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賞心也坐了下來,摩挲着石桌上的古琴:“雖然孩子氣了一點,不過也不無道理。可是,今天把楚慕給得罪了,你打算怎麼辦?”
喬葉茫然擡頭,怪道:“我怎麼得罪他了?明明是他的不對,亂說話。”撫了撫後頸,眼神微微黯了黯:“他說……對我的興趣不過只有兩個月,我只要熬過去,就什麼都不怕了。他那樣吊兒郎當的個性,怎麼會把這麼小的事情放在心上?明天去見他,他肯定已經不生氣了。”
賞心嘲笑她:“你倒是瞭解他。”素手仍舊愛憐地撫着琴絃,彷彿都是愛人英俊的臉龐。
喬葉也反脣相譏:“日日思君不見君,不知道說的是誰?恨嫁啊恨嫁,可惜那個人沒有來……”說完搖搖頭,一臉惋惜。
賞心羞紅了臉,跳起來作勢要打她:“小葉子,你有本事別跑!”
喬葉早已經跑得遠遠的:“不跑纔是傻子!”
賞心提起裙子追過去,才繞過假山邊,不想撞到一個熟悉的懷抱中,頓時獨有的男性氣息將他的鼻端環繞。
尷尬擡頭,那人着紫色錦袍,眉目如畫,眼神溫柔,正看着她微笑,不是楚蕭,還能是誰?
“你……”賞心既驚且喜,竟至於有些失語:“你……不是說……”要過好幾天才能來的嗎?
男人輕笑:“今日有時間,所以過來看看。”
天知道,刻骨的思念是個什麼滋味。
“是嗎?”賞心的臉開始發燙,心跳不止,可是面前的男人卻給了她更急促的心跳,他的俊臉靠得越來越近,呼吸略略粗重,就在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閃的時候,他的大手扶住她的後腦,脣壓了下來……
第一次親吻的味道,帶着甜美的熱燙,灼傷了賞心的脣,不能再想什麼了,原來,她也渴望如此親密的碰觸。
非禮勿視。喬葉捂着眼睛,閃到了一旁去。賞心居然這麼見色忘義,真是看不出來。
親吻……
喬葉咬了咬脣,突然覺得後頸處有些灼熱,那裡曾被一張溼熱的脣深深碰觸過,他本來是要咬她纔對,可是他說,我捨不得,算了吧……
楚皇宮,紫陽殿。
楚蕭臉上帶着明顯的笑意,剛剛踏入殿門,笑容卻僵在臉上。
一身百鳥朝鳳皇后袍的傅婉瑩端坐在榻上,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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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楚蕭頓了頓,走上前去行了個禮:“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休息?”
傅婉瑩的鳳目盯着他的臉,面無表情:“太子也知道很晚了?這是從哪裡來?”
楚蕭有些慌,然而畢竟見過大場面,低頭笑道:“兒臣才從御書房回來,父皇交代了一些事情。”
“哦?”傅婉瑩笑了“陛下日理萬機,這會兒還沒有休息,蕭兒去替他分擔分擔倒不錯。”
“是的,母后。”楚蕭始終低低垂着眼睛,並不直視她。他不能說實話,擅自出宮這樣的錯誤,母后不會讓他繼續下去。然而,突如其來的愛情是會讓人上癮的罌粟,明知有毒,卻奮不顧身。可惜,他遲來的愛情,偏偏在宮牆之外。
“過來坐。”傅婉瑩揭開一個精緻的碗盅,頓時一股香味撲鼻而來:“這是蔘湯,母后親手熬的,嚐嚐看。”
“多謝母后,很香。”楚蕭微笑,一勺一勺認真地喝了起來。
傅婉瑩的眼中滿是愛憐,想起了什麼,撥弄了一個長長的指甲,道:“蕭兒可知道顧相的孫女回來了?”
“顧相的孫女?”楚蕭擡頭,微微蹙眉:“是那個出國第一女將軍顧姳煙?”
“對,就是她。”傅婉瑩笑道,鳳目諱莫如深:“一個女子,偏偏像個男人一樣上戰場殺敵,而且,還全勝而歸,真是了不得。”
“確實了不得,楚國難得見到巾幗英雄。”楚蕭真心讚美道。
傅婉瑩一聲嗤笑:“我的傻蕭兒,你贊她有何用?知道她回京之後,第一個見的人是誰嗎?”
楚蕭搖頭,茫然:“不知。”
“是你的好七弟……楚離。”傅婉瑩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一個女孩兒家,就算是上了戰場,也該懂得矜持,回來尚未拜見父母,卻第一個去見了楚離,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她的鳳目變得更深,脣邊的笑容帶了妒恨:“一個異族所生的野種,居然這麼受歡迎?凌相的大女兒巴巴地想嫁他,現在顧相的孫女也要倒貼上去,他到底有什麼好?”
楚都分左相右相,左相從文,右相從武。凌宗吾爲左相,開過將軍顧於誠爲右相。
楚蕭不說話,他也不知他有什麼好,然而他明白母后所說的,並不是這麼簡單。
“蕭兒,你雖有側妃,正妃之位卻還空着。如今,也該到了立妃的時候了。”傅婉瑩道:“事情拖得越久,母后越不能安心,不如就趁選妃,試試那些‘忠心耿耿’的老狐狸們到底打的是什麼注意,看看他們到底站在誰的一邊。”
立妃?
楚蕭沉默不語,他聽到這個詞,心裡想的人,只有那個宮外的女子。
“蕭兒?”傅婉瑩皺眉輕斥:“你在想什麼?”
“母……母后,一切全聽您的安排。”楚蕭揚起笑容:“想必母后早有打算了,兒臣洗耳恭聽。”
傅婉瑩點點頭,按了按額角,眉頭蹙起:“在你父皇的心中,現在你的地位怕是和楚離不分上下了。然而楚國向來都是嫡長子才能繼任皇位,除非楚離犯上作亂,或者你稍有不慎,中了他的圈套,丟了太子之位,否則他不可能順利得到想要的。現在需要堤防的也是他暗中招兵買馬,蓄意勾結朝中的那些大臣。大明軍的兵權已經被你父皇收回,他是異族血統,沒有任何親屬幫手,無非是通過聯姻的方式結交權貴,第一人選,就是顧相的孫女顧姳煙。”
“母后的意思是?”楚蕭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本宮去請陛下賜婚,讓你迎娶顧姳煙爲太子妃,斷了楚離的後路。”傅婉瑩笑道:“凌相是一介文弱書生,又貪財又好色,好收買得很,他,不足爲懼。”
“母后說得極是。”楚蕭附和。
“除卻這些對付楚離的手段,本宮最擔心的……”傅婉瑩頓了頓,嘆道:“是你父皇心裡的意思。”
楚蕭微微斂眉。
楚皇是難得的英明君主,從他治國開始,楚國不論是在經濟、外交、軍事戰爭上從來沒有輸給其他國家,成爲中原地區當之無愧的第一強國,北邊的齊國,四周的小國無不年年朝貢,以楚國爲尊。
“他封楚離爲親王,身份地位已經與蕭兒你不相上下,楚國只有一個太子,兩位親王,一個是逍遙的清逸王,從來不管事,另一個,楚離卻是楚國百姓愛戴的‘戰神’……”傅婉瑩苦笑:“夫妻二十多年了,本宮也猜不透你父皇的心思。”
“那,母后準備怎麼做?”楚蕭問道,他本性與世無爭,皇位這個東西,從小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以後這會是他的。
“如果要拋卻你父皇的想法,就只有一個辦法——拿到大明令!”傅婉瑩神色狠絕:“‘大明一出,暗夜同行’,只要得到大明令,楚國宗祠中神秘的暗夜軍就會傾巢而出,沒有任何反抗地全力協助君主即位,至死方休!”
楚蕭笑道:“那不過是傳說罷了,從來沒有人見過暗夜軍和暗夜令。”只被老一輩的人當做是個神奇的傳說,宣揚楚國祖先的強大力量罷了。
傅婉瑩冷笑:“蕭兒,你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就算是傳說,大明令這個東西,也非拿到手不可!過幾天本宮就會設宴,到時候邀請的都是朝中大員,那些嬌滴滴的小姐也罷,威風的女將軍也好,只要是楚離想得到的女人,你都要搶過來!本宮就是要看他一無所有的樣子才痛快!”
楚蕭脣角微扯,有些發苦,然而他點點頭,應了:“是,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