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將玻璃櫃裡的魔法杖掃了一遍,轉頭問沙梨:“喜歡哪件?”
沙梨愣住,不解地望着修斯。修斯道:“你的魔法屬性是水,才能在湖裡堅持那麼久。”
沙梨恍然大悟,怪不得當她被冰冷的湖水包圍時,雖然感到難受卻並不害怕。沙梨感激地朝修斯笑笑,便興致勃勃地去挑選魔法杖。最後,沙梨抱着一支頂端鑲嵌着五顆拇指大小的藍色魔晶的魔法杖跟在修斯身邊離去。
雖然有了魔法杖,沙梨卻不一定能使用魔法。
修斯皺着眉看沙梨在泉邊努力冥想卻絲毫不得要領,他努力回想自己當初學魔法時的感覺,“靜心凝氣,放空思緒。將空氣想象成有生命的物質,它們圍繞着你,打量着你,你要向他們示好。”
沙梨耳邊是修斯低沉冷峻的聲音,她腦海中便一直迴響着那令人沉醉的嗓音,連之前很清晰的泉水聲也聽不到了。她睜開眼,悄悄去看靠在岩石上的修斯,修斯也正好看向她,沙梨並不覺得尷尬,反倒委屈得很。
修斯的兩道劍眉皺得更緊了。最終他鬆開眉頭,走上前拉起沙梨,帶着她去吃飯。
矮人們熱情似火,喝的酒比烈火還熱辣滾燙。而這種熱辣滾燙的酒,則是每餐必備的,即使在餐廳裡也毫不例外。沙梨埋頭吃着三明治,不時擡起頭看看喝酒的修斯。她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大聲說話大聲吆喝着,尤其是喝醉了酒之後,就更加吵鬧。但修斯卻好像永遠也喝不醉似的,他一直安靜地坐在桌邊,小口啜着酒杯裡的烈酒,無論喝多少都面不改色。
突然從窗外飛進一團漆黑的東西,肉團團的,卻很小。矮人們本就住在山體開鑿的大巖洞裡,火晶散發的光線很暗,餐廳裡雖然點着幾十盞油燈,但還是不夠明亮。那漆黑的小東西停在修斯肩膀上,沙梨纔看清楚那是一隻蝙蝠。
蝙蝠用亮晶晶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着沙梨,沙梨也好奇地打量它。修斯喝完一滿杯酒後,才伸出手抓住蝙蝠圓滾滾的身子,從他翅膀下抽出一張紙條,看了紙條上的內容之後,修斯立刻皺起英俊的劍眉,比看見沙梨失敗的冥想時,還要煩惱。
沙梨拉了拉修斯的衣襬,擔憂地看向他。
“我請人送你去聖莉爾學院。”修斯道。他手中的紙條也在一瞬間不見了,和送到荒院裡的籃子一樣,憑空消失。
沙梨點點頭,估計修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辦,不能送自己去學院了。可她的表情已不受控制地垮下來。
“照顧你是我的職責。”修斯道,“但有些事情,比職責更加重要。希望你理解。”
沙梨望着他鄭重地點了頭。
“我會盡快去找你。”
沙梨笑了。她相信修斯的每一句話,自然也相信修斯的承諾。
她沾了些藍莓果醬在桌布上寫到:爲什麼不去奧德拉學院?
修斯沉默一會兒,道:“人類都去聖莉爾學院。”然後他撩起白色桌布一角,將沙梨指尖的藍色果醬擦乾淨。
沙梨望着白色桌布上藍色的濃濃的一大塊污漬,眨了眨眼。修斯已站起身,走向櫃檯結賬,沙梨跟上去,就聽見修斯在向那壯實的老矮人打聽遠途車的情況。
“尊敬的先生。”那矮人捧着肚子上花白的大鬍子,呵呵笑道:“不管是遠途車還是飛行獸,都聚集在最東邊的鐘乳石林下。您可以去看看。祝您旅途愉快。”
走在岩石鋪就的街道上,橙紅的火光也照不透巨大山洞裡的黑暗。沙梨原本被自己無法感受到水系魔法元素的笨拙打擊的十分鬱悶,現在修斯竟不能陪她去不知有多遠的陌生學院,沙梨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而且一擡頭,密密麻麻的鐘乳石林後,或臥或躺着各種遠途獸和飛行獸,駕駛的人們不斷地和來客交談,招攬生意。這讓沙梨不禁扯住修斯的手,不捨地望着他。
修斯低下頭,凝視着沙梨的眼睛,拍了拍她的頭頂,似乎還撫了下她淡藍色微卷的長髮,囑咐道:“神族冷漠高傲,海族性格怪異,獸人脾氣難測,精靈雖和善但力量強大,你都要小心。儘量和人類呆在一起。”
沙梨似是沒聽見修斯的囑咐,只拿一雙快要溼透的眼睛望着他的臉。修斯卻已轉過身,和旁邊的一個人類交談價格。
最後那人類用高出平時一倍的價格和修斯達成協議。因爲這次實在情況特殊,他不僅要駕駛着遠途車帶沙梨穿過雅拉瑪山的大片森林走到納格城,還要帶她搭乘空間傳送陣去聖莉爾學院的所在地聖莉爾羣島,然後還要把這位小祖宗送進學院看着她入學。這實在是他尤吉克接到的最複雜最麻煩的生意。
但這位視財如命絕不放過任何一樁生意的商人,仍舊拍着胸脯答應修斯會把事情辦得萬無一失。
當沙梨坐上遠途獸寬厚的背部時,瞬間襲上心頭的恐懼讓她的眼淚滾落下來。沙梨不得不將頭低下,用頭髮遮住臉,她不願讓修斯認爲她是個膽小鬼。即使遠途獸懶洋洋地從地面上站起,邁着沉重的步伐繞過鐘乳石林,走進通往山體表面的山洞,漸漸消失在黑暗裡,沙梨仍舊沒有擡頭。
修斯何嘗沒有看見沙梨的不捨和眼淚,但他的確有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任務去做。這個任務,比他的生命比他的一切都重要。
不管是誰,總有一些事情在他心裡是排在第一位的。至少在需要權衡輕重的時候,有一個信念驅使着他作出選擇,這種選擇不管導致何種結果,他也不會後悔。
擁有這樣一個信念的人,是令人羨慕的。
但沙梨卻絲毫不羨慕擁有這樣執着信念的修斯,她滿心滿腦的思緒只是兩個字:想念。
才分開這麼一會兒,沙梨就十分想念修斯低沉冰冷的嗓音,和他冷峻以致沒有表情的臉。她甚至有跳下遠途獸跑回修斯身邊的衝動。但她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動作表現她的想法。
遠途獸很高很肥壯,沙梨坐在它背上根本看不到它短粗的四肢,又遑論跳下去。即使他們已走出巨大的洞中城市,來到陽光遍灑的森林,沙梨也不能將遠途獸的全貌看個仔細,更不能看清山林間交錯縱橫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