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修斯被宿命震撼的時刻,大廳裡也在經歷一場開天闢地的鉅變。
整個大廳的震顫就像沉睡許久的精鐵臥龍終於醒來一般,它搖搖晃晃地站起,扭轉碩大的頭顱想要欣賞自己堅硬的鎧甲,它張開雙翼想要一飛沖天,它引吭長鳴想要震徹天地,它一跺腳,映滿繁星的地板便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應聲崩塌,露出底部巨大的黑色空洞,衆人猝不及防,竟直接掉了進去。
這一場墜落彷彿從巍巍山巔垂直掉下幽幽深谷,失重感讓每個人頭暈目眩,渾身無處着力,五臟六腑翻騰不已,甚至落地後還無法回過神來。
衆人好不容易定了心神,只覺暈頭轉向,舉目四望,皆是漆黑一片,坐在地上連自己的腳都看不見。
修斯彎起膝蓋想要站起來,卻猛然發現腳底懸空,腿下竟橫着一根粗壯的鐵棍。他順手一摸,才發現自己落在一個鐵網之上。粗略丈量,鐵鏈粗如拳頭,網眼亦寬如水桶。可以想見這張網的面積恐怕有整個冰蓮雪山的山谷那麼大。
“嘣——砰——嘣——砰——”突然,一陣石頭滾落的迴音從鐵網下方傳來,稀稀疏疏卻聽得很清晰。
“什麼聲音?”麗爾安的聲音也在黑暗中響起來。
海德列道:“有石頭掉下去了。你們都在哪裡?”
慕裡最先回答,隨即是老勞爾的痛呼聲,然後是利玟,離她不遠處就是趴在派澤爾背上的法蒙和小鳳凰鳥。
小鳳凰鳥此時似乎被摔醒了,翅膀撲哧兩下,哼唧道:“爸爸……媽媽……下面……”
麗爾安立刻抱起它,問道:“他們在下面嗎?你的父母都被關在下面嗎?”
小鳳凰鳥強撐開眼皮道:“請你們救救他們。我在這裡提不起勁兒來。”
麗爾安拍拍小鳳凰鳥的腦袋以示安慰。“你好好休息,我們會救出你的父母的。”
“沙梨呢?”海德列已聽見了所有人的聲音,卻偏偏沒有聽見沙梨的方位。“沙梨在哪裡?”
一時間衆人都沒發現沙梨的蹤跡,立即大喊起來。“沙梨——沙梨!你在哪兒?”
滿目漆黑中,不同聲音喊着沙梨的名字,交雜在一起傳到遠處,過了許久後又傳了回來,混雜着繼續傳出去的喊聲,十分混亂而怪異。
很長時間內,他們聽不見沙梨一句迴應,好像這個人突然間就消失了。
衆人漸漸聚攏來,摸着黑捱到一塊兒,小心翼翼地扒在鐵網上。窸窸窣窣間,有人問該怎麼辦,有人問沙梨最後是和誰在一起,還有人猜測沙梨也許根本沒有掉下來。
突然的,修斯冷聲喝道:“別說話。”
衆人立刻住嘴,周圍一下子變得死寂。
“修斯……修斯……”
似有喊聲從鐵網下方升起,飄進人們耳裡。
“修斯……”
“是沙梨!她在下面!”麗爾安興奮喊道。“沙梨你在哪邊?”
修斯一俯身,貼在鐵網上凝神細聽,企圖找到沙梨的方位,但是沙梨的聲音又從下面傳來:“我掉下來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邊。”
他們沒有火,連僅有的能生火的人——法蒙,現在也昏睡不醒,所以不僅他們彼此看不到對方,更看不到鐵網下方的情況。
但從兩邊可以喊話交流來判斷,沙梨離他們應該不算太遠,只是迴音太重,分辨不出具體方位。
海德列已大聲問道:“沙梨,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下面軟軟的,我沒有摔傷!”
慕裡忖道:“軟軟的?”
“該不會……”麗爾安不禁低頭去瞧懷裡的小鳳凰鳥。
老勞爾已激動得不能自已,“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果然,如猜測一樣,黑暗中亮起兩顆滾圓的紅色光點,緊接着又亮起兩顆,像四簇火焰一般朝向着他們。
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轟隆隆打雷一般,緩緩說道:“很少能有這樣大的動靜將我們吵醒。”
另一個低沉的女聲也響起,道:“幸好我們醒了。小傢伙,你摔在我的背上了。”
“誰在說話?”沙梨清亮的聲音於黑暗中接道。
“爸爸……媽媽……”小鳳凰鳥也迷迷糊糊地喊道。
“是我們的孩子。”鳳凰鳥父親的語氣裡突然充滿了憤怒:“我把他交給你們,是希望你們帶他去安全的地方孵化,而不是來這個邪惡的地方冒險!”
老勞爾立刻道:“守護神大人!我們是來幫助您的,請您不要發怒,也請您體諒一個孩子對父母的孝心。況且,我們一定會把您的孩子照顧的好好的,不會讓他做冒險的事情。”老勞爾虔誠地說。
“幫助我們?”鳳凰鳥母親懷疑道,“但是你們的人數似乎太少。”
海德列便在鐵網上方迴應道:“我們有魔法師,也有劍士,還有藥劑師和卷軸師,請您相信我們的默契合作。”
“你們的力量也太過弱小。”鳳凰鳥父親說,他的聲音裡還帶着明顯的怒氣,隨即又充滿了愧疚和悲傷,“連我都沒有辦法突破禁制,救你出去,親愛的……”
“不是你的錯,是魔族人太過卑劣。”鳳凰鳥母親似乎挪動了一下,沙梨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鳳凰鳥母親立刻道:“對不起孩子,我把你忘記了。”
海德列又道:“也許在您眼裡我們的力量不值一提。但是現在和您一同困住的是我的孩子,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辦法解開禁制,將我的孩子救出來。所以,請您看在一個父親對孩子的關愛之情上,告訴我們如何才能破除這個火魔法禁制。”
鳳凰鳥夫婦似乎沉默了一番,鳳凰鳥父親才道:“只要解開禁制,我們能夠通過自己的力量衝破鐵網,飛出高塔。那麼也算是救了我們。”
“可是我們的火焰會將這孩子燒成灰燼。”鳳凰鳥母親道。
“但是如果不破除火魔法禁制,這裡就永遠看不到火光,你們永遠也看不見彼此,找不到這個孩子。除非你們能請動一個光明神族來到這個魔族的禁地之中,他還得願意在充滿魔族氣息的空間裡施放光明魔法。”鳳凰鳥父親道。
他竟用沙梨來威脅海德列他們,必須破除魔法禁制讓鳳凰鳥飛出去!
海德列忍住怒氣,仍舊禮貌道:“我們當然會幫助您離開這裡,那本就是我們來此地的初衷,我的孩子一直希望能幫助小鳳凰鳥一家團圓。但是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於您恢弘偉大的魔法火焰中燒成灰燼。”
慕裡也道:“您能否想個辦法,在您衝出鐵網的時候,沙梨能得到周全的保護?”
他們說完,鐵網下方突然又陷入了死寂。兩雙眼睛相互看了看,似乎做着無聲的交流。小鳳凰鳥拍了拍無力的翅膀,又似乎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