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已在廚房忙了許久,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廚房,第一次洗菜,第一次刷碗,第一次煮湯,第一次烤麪包,許許多多的第一次全在這一天之內完成。當修斯把準備好的早餐放進推車裡時,他不禁感嘆,人生中最多的第一次恐怕都給了樓上酣睡着的小傢伙。
但誰叫他心甘情願呢。
這個男人第一次心慌意亂,認爲佈滿漆黑魔宮的青白色魔法燈再也不會點亮的感覺,也全因沙梨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修斯坐在牀邊,靜靜地望着沙梨熟睡的面容,好似看着什麼珍藏已久的秘密寶藏,在心裡細細數着箱子裡的珍寶。
沙梨睜開眼的一瞬間,立刻就對上了修斯專注的視線。她輕輕撐起上身,抱住枕頭墊在胸前,修斯趕緊遞給她一杯清水。
在修斯開口前,沙梨便問道:“修斯,你沒有受傷吧。”
修斯一愣,心底也跟着一顫,便沉沉道:“我沒事。”
沙梨眼底明顯放鬆了些緊張,就着修斯的手喝下清水。修斯醞釀半晌,才道:“對不起。”
沙梨眨眨眼,露出笑意,正欲開口,修斯竟一下子岔開話題道:“那些叛臣已經被放逐,他們將受到應有的懲罰——永不見光明。還有,露娜女王將收你做乾女兒,儀式就在明天舉行,你得快點好起來才行。”
“什麼?”沙梨頓時愣住,“露娜女王要收我做乾女兒?”
“對。”
一時間,沙梨腦中思緒翻涌,心頭滋味百般,竟不知作何反應。她發呆間,修斯已把他做的早餐推來沙梨牀前,小心翼翼地爲她盛湯。
沙梨回過神來見到修斯的動作,不禁猜道:“這……都是你做的?”
修斯手上一頓,也不擡頭,只低低道:“你總是猜得很準。”
沙梨笑笑,說:“我以爲我很瞭解你。”
“我不否認。”修斯小聲說罷,便將沙梨扶起,仔細喂她吃早餐。
沙梨沒有推辭,她的背上還疼痛不已,實在懶得擡起手去拿勺子,而她也十分願意享受修斯的“服侍”。
早餐吃完,修斯似迫不及待地問:“味道怎樣?”
沙梨輕輕咂了咂嘴,沒回答,只拿一雙亮晶晶地眼看着修斯。修斯臉上表情輕微糾結,立刻推着餐車離開房間,走時也不忘將房門關上。
沙梨忍不住笑出聲來,下一刻她就聽見另一個男人的笑聲,那個男人的身影也出現在她牀前,魔法燈光淺淺地打在他一襲黑袍上,暈出一層朦朧的淡光,使那個影子顯得有些不真實。
“符捺陛下。”沙梨恭敬問候。
符捺魔王掩去笑聲,笑盈盈地道:“你好些了麼,沙梨?”
“嗯,好多了。”沙梨已坐在牀邊,雙腿垂在牀沿上,輕輕的擺動顯示着她的好心情。
符捺魔王心情似也恨好,笑眯眯地說:“你昏睡的時候,修斯可是急壞了,我好久沒看到他那張臉上露出這樣焦急的表情。”
沙梨表情平靜,微微歪頭,可心裡卻是十分高興的。
“你對他很重要,沙梨。”符捺魔王笑着說。
沙梨也笑着回答道:“他對我也很重要,魔王陛下。”
符捺魔王滿意地點點頭,道:“我很高興看見你們相互牽絆的感情。這份牽掛或許比世上任何一絲光明都要溫暖。”
這句話沙梨十分贊同。但她又忍不住好奇心,問道:“符捺陛下,我能不能向您瞭解一下關於被放逐的那一支族人的事情?”
符捺魔王沉吟片刻,道:“是那個人告訴你的吧。沙梨,我曾經懷疑過你會不會是當年那一支族人的後裔,但是你沒有他們的殘忍冷酷,也沒有他們的邪惡遺存,你不會傷害自己的同伴,所以你和他們沒有關係。但是你從哪裡來,突然出現的目的是什麼,我都不知道。我必須爲我的族人負責,你可能理解?”
沙梨卻是笑了,“陛下,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我相信您的英明仁慈。很抱歉我的唐突。”
符捺魔王也笑道:“沙梨,你只需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關於其他的很多事情,你並不需要擔心,我會保護我的族人,包括你在內。讓你們安居樂業,是我的職責。”
沙梨下了牀站到地板上,向符捺魔王行了個大禮,低頭道:“我得讓您瞭解我對您的尊敬,陛下。”
符捺魔王微微嘆息,道:“沙梨,你不必如此,我不願意告訴你們太多,只是不想讓你們增加負擔。如果創世神真要降下懲罰,只需我一人承擔就夠了。”
聽此言,沙梨擡頭看向符捺魔王,她能看見這個高大男人揹負之沉重,突然間,就似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着沙梨,使她沒來由地感到悲傷。
但符捺魔王轉瞬就換上笑顏,說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跟你說這些。罷了,你可要好好養傷,露娜女王已指定你做她的繼承人,你的苦日子恐怕要來了,哈哈哈……”
他愉悅地笑着,好似專門來逗趣兒沙梨一樣,大笑着逃離開去。
這句逗笑果真叫沙梨立馬忘記了方纔的壓抑,滿心全是苦澀又甜蜜的滋味,混雜在一起不知如何形容。
正所謂:真時此情求不得,陰差陽錯偏虛境。
這虛境裡,兜兜轉轉,沙梨又回到了露娜女王的陀羅樹蔭之下,竟當着所有魔族之人的面,正正當當地喚露娜女王一聲:母親。
沒人知道沙梨喊出這一聲的時候,包含着多少感情,使她止不住淚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