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教室裡的鬨鬧聲突然停止,法蒙也飛快地轉過身,端直坐好。沙梨朝教室門口看去,不禁打了個冷顫。那高擡下巴站在門口的年輕女性穿着一件純白色荷葉長裙,面無表情的臉上彷彿結了一層冰霜,冷冷地看着教室裡的所有學生。當她冰藍色的眼眸掃到派澤爾的時候,變得更加冰冷。
“把魔寵收回去。”她的嗓音也寒冷如冰凌。
沙梨渾身一抖,慌忙看向腳邊的派澤爾。
派澤爾已睜開幽綠的眼眸,疑惑地望着那個神族女性,它似乎不太明白射在它身上視線爲何那麼討厭,但討厭就是討厭,即使那個女人有一張不錯的臉皮。派澤爾抖了抖耳朵,再一次將眼皮合上。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琦拉爾緩緩擡起右手,那隻手居然已結了一層透明的冰塊,正“滋滋”冒着白色的寒氣。
法蒙焦急得很,連忙用胳膊去頂沙梨,在紙上寫道:“快把它收起來!這老妖婆可兇了!”
沙梨也很焦急,但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把派澤爾“收回去”。這麼大個豹子,難道要把它裝進麻袋裡嗎?
整個教室裡十分安靜,沒人敢說話,只聽得見琦拉爾手中的“滋滋”聲,周圍的氣溫似乎一下子降了十度,這氣候竟比斯拉克利亞海島還要變幻莫測。突然“喀拉”一聲,派澤爾竟然在瞬間被冰塊完全凍住!
沙梨驚的直撲向派澤爾,卻對着這麼個巨大的冰塊毫無辦法。她哀求地望向琦拉爾,希望她能將魔法除去。
“你沒聽見我的要求嗎?”琦拉爾冷冷道,她絲毫不顧教室裡驚詫譁然的學生們,那隻仍舊冒着寒氣的手正漸漸收攏,冰塊裡派澤爾的臉也隨着她的手慢慢扭曲,那身緊實的肌肉竟不住的抽搐起來,彷彿下一刻就要爆炸!而那隻矯健的黑豹立馬要被絞成一堆碎肉!
所有人都已閉上眼,不忍去看那殘忍的場景。但極突兀地,那陣魔法停止發動,冰冷刺骨的魔法元素也安靜下來,不再跳動。派澤爾依舊是那隻活生生的黑豹,只不過還是被凍在冰塊裡。
這個轉變,不是因爲琦拉爾突然良心發現,察覺到在這麼多新生面前不該下殺手,而是因爲沙梨的身軀擋在派澤爾前面,擋住了她的視線,使她的魔法不能精確無誤的施放,更因爲沙梨高昂着頭張開雙臂倔強地望着琦拉爾,讓她死寂無波的眼瞳中突然映入了這個大膽不屈的身影。
“老師,真的很抱歉!沙梨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的!請您原諒她,也放過她的魔寵吧!”法蒙突然站起來大聲說道。
琦拉爾瞟了眼那個紅頭髮的小子,眼神遂又定在沙梨身上。“你不懂得道歉嗎?”她的聲音依然冰冷,但施放魔法的手已經垂下。
沙梨趕緊朝琦拉爾彎腰鞠躬,表示道歉和對她寬恕派澤爾的感激。
法蒙連忙解釋道:“老師,沙梨她不能說話,所以,還請您諒解。”
琦拉爾這次卻沒有瞟法蒙,只拿眼睛在沙梨身上打量一會兒,便收回視線,轉身走上講臺。她順便擡起手揮了揮,表示此事作罷。但她一揮手,滿教室的學生們條件反射地一抖,那緊張兮兮的樣子,讓琦拉爾的心情有些轉暖。
她三兩步走到講臺上站定,冰藍色的眸子緩緩掃過剛剛放鬆下來的學生們,竟忽然又擡起手來,而那隻手上居然冒着白色的霧氣,發出“滋滋”的聲音。
所有人緊繃着神經,兩眼死死盯着那隻修長漂亮卻結滿寒冰的手。
那隻手突然動了,手腕一轉,又是一聲“喀拉”,凍住派澤爾的整塊冰慢慢碎成冰塊——當然派澤爾還是完整無缺——那些小冰塊在空氣中漂浮着,像是有意識一般緩緩飄到講臺上,隨着琦拉爾手腕的動作漸漸融合在一起,化成淡藍色的水流,再漸漸散開,流動着拼湊成一個名字:琦拉爾。
“這是我的名字。”琦拉爾說道,“也是今後教授你們魔法基礎課程的老師的名字。”
在學生們驚訝羨慕的目光中,那串淡藍色像水晶一般的字母消失了,琦拉爾面無表情的臉和冰冷的眼又佔據了學生們的視野。
“現在,打開你們桌上的課本。”她冰冷的嗓音繼續響起,開始了講課。
沙梨終於能鬆出一口氣,她剛纔是真的害怕琦拉爾手腕一抖,將派澤爾爆成冰片。她低頭看了看還在瑟瑟發抖的派澤爾,收回同情的視線認真聽課。
這一堂課可謂乏味,但有琦拉爾這樣的老師站在講臺上,所有學生都聽得十分認真。即使他們腦中還在回想着最開始那一手冰凍魔法,但表面上,他們專注的眼神、嚴肅的表情、挺直的身軀,都表現地十分認真。
琦拉爾對這樣秩序井然的一堂課也比較滿意,所以在下課時,她只是說了一句:“以後,我的課堂上不允許出現除你們以外的生物。”
這當然是在提醒沙梨,不要把派澤爾帶到課堂上來。
於是乎,可憐的派澤爾就只能獨自呆在宿舍裡。沙梨去上課的時候,它就趴在宿舍冰涼的地面上打盹兒。它是不是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呢?沒有森林裡血腥的獵殺,沒有生死追逐,沒有被雨水淋溼一身油亮黑毛的煩惱,它現在就像升入了天堂一樣,有充足的食物,有溫暖的住處。
派澤爾睜開眼瞟了瞟窗外飛過的吵鬧鳥兒,突然想起森林裡的鳥叫聲,清脆動聽,和在人羣中的鳥叫聲完全不同。
派澤爾又想到了那天被那個叫做琦拉爾的神族女人凍住的情形,那一刻它是極其接近死亡的,無力感和不甘心在瞬間又重新充斥了它遲鈍的大腦。
派澤爾站起身,仰望着窗外的藍天,它突然發覺如果再這樣睡下去,它終有一天會死掉。不是死於森林裡殘酷的優勝劣汰,而是死在這些兩隻腳生物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