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男女大防不若之前歷朝歷代厲害,某男和某女婚心,又覺得性情相投,趁父母不知道或不知道的時候在一起耳鬢廝磨個十天半個月,這是司空見慣的事,尤其是帶有北方胡人血統的女子更是如此。就是婚後,男子在外尋歡作樂,女子在家裡偷情夫,這也並不奇怪。
然而有一條,那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男女芶合沒問題,可要是想名正言順結爲夫婦,那卻是想都別想。
這年頭的宗族比地方官府還大,一旦查實被開革出族譜,往昔金尊玉貴的公子千金就會變成一文不名的窮光蛋,所以這年頭幾乎沒有那些才子佳人的勾當,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情愛情慾。一轉頭雙雙成婚,指不定還能再續前緣,或是找到更合適的,何必求天長日久?
下頭衆兒郎拼命,上頭衆女兒歡欣,齊齊在那裡指指點點的同時,心裡也在盼望着中間能出現一個如意郎君。想當初武皇后召見她們詢問婚姻,她們坦陳自家尚未定下終生大事,又聽得可以容自己挑選俊彥,試問誰不欣喜?於是,這先是成婚接着守寡的李焱娘便被幾個姑娘家拉得死死的,不得不應付她們層出不窮的問題,順帶指點一二。
“小薛你們是別指望了,那傢伙早就和契苾何力將軍的義女阿梨有了婚約,就是陛下和娘娘也是知道的。”
“周曉那小子和君丫頭有一腿,你們要羨慕就羨慕君丫頭好了。”
“伯虎也有主了。”
末了看到人人唉聲嘆氣。李焱娘不禁沒好氣地掃了衆人一眼,忽然壓低了聲音:“你們的婚事既然家裡正好都沒定下,不妨去求皇后娘娘,這要是看中哪個悄悄地去求了,指不定娘娘通一通陛下的路子,陛下只要託人去一求親,這不就結了?”
這是個相當好的主意,然而。武后雖然在這羣少女面前顯得十分溫和。但世家出身的她們沒少聽家裡人說過昔日廢后時的腥風血雨。骨子裡對這位皇后還是有些驚懼的。再加上如今帝后正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誰敢這節骨眼上上去提起自己的婚事?
於是,剛剛被帝后趕到一邊,正在逗着李令月上官婉兒阿韋三個小丫頭的李賢,立刻進入了她們地視線。而李賢萬萬沒有想到,爲了躲避許敬宗,爲了和那三個牢騷滿腹地宰相離得遠些。他不惜找了個這麼偏僻地地方,卻還是讓人給惦記上了。
“六郎!”
人家在前頭拼死拼活揮汗如雨,李賢卻坐享美酒美食,還有阿韋幫忙剝葡萄遞蜜梨,除了上官婉兒和李令月稍微羅嗦了一些,這光景自然是萬分愜意。所以,乍聽得這麼一個聲音,他不由愣了一愣。循聲望去見是李焱娘方纔釋然。
“怎麼。焱娘姐有事情找我?”
“我倒是沒事情找你,不過,有人有事情找你幫忙!”
李焱娘這輕飄飄一句話讓李賢莫名其妙。在他看來,這位尉遲夫人的能耐僅次於屈突申若,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幫忙?忽然,他感到背後氣息有異,再一轉身,他登時嚇了一跳。只見那赫然是五六個年輕少女,俱是佩金戴玉的華貴打扮,姿色或秀麗或嫵媚,總而言之,都是很有得一看的世家千金。
而此時此刻,他還在品評衆人姿色的時候,卻只見這一大幫人呼啦啦地向他行下禮來,他見狀趕緊起立。他這個雍王受衆人一禮固然是不冤,問題是別人不看他這裡,小丫頭大姊頭的眼睛卻時時刻刻盯在他這邊,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各位這是幹什麼,有事情不妨直說!”
有了他這句承諾,衆少女心中振奮,於是公推了某個年長膽大的出來。而事實證明,大唐女人夠火辣夠大膽地遠遠不止李焱娘屈突申若那幾個,這身材頎長的少女一張口就道出了來意:“雍王殿下,我們姊妹幾人,想要求皇后娘娘爲我們主持婚事。”
主持婚事!李賢一口氣還沒出完就卡喉嚨口了,這想要咳嗽卻咳不出來,最後還是眼疾手快的阿韋遞上來一盞溫溫的果酒,他一口氣咕咚咕咚喝完了,這才覺得人緩過了氣。深爲後世娛樂八卦所浸淫的他滿腦子都是各式各樣的設想,這看向李焱孃的目光充滿了不善。
大姐,這幫姑娘們不會是早就和心上人勾搭上了,懷上愛情結晶了吧?
李令月雖說有些早熟,但見人家這麼鄭重其事,她還是有些不明白,遂拉着上官婉兒悄悄詢問。可這種事情,上官婉
再聰明又怎麼會知道?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敷衍了能向阿韋求救。結果,這位萬年韋氏的大小姐便用言簡意賅地方式把整件事解釋了一遍,如果李賢注意聽,必定會被小丫頭地深刻理解力而大吃一驚。
於是,正當李焱娘作爲羣衆代表,向李賢原原本本解釋一羣世家小姐們的心意時,李令月好死不死地忽然跳了起來。
“六哥就算不管,這件事我也管了!不就是結婚麼,不挑個……”
李賢沒敢讓李令月把話說完,趕緊一把捂住她的嘴把人按了下來。見一羣貴族小姐露出了十萬分期冀地目光,他不覺有些心虛。他剛纔因爲一點私心幫了自家幾位兄弟一把,這樣無形之中就降低了這幾位成就好事的可能性。現如今人家眼巴巴求上了門,他能雙手一攤說自己沒辦法?
想起自己向大姊頭求婚時也曾有過如許忐忑,回來向老爹求懇的時候同樣心中惴惴,他最終迸出了一句話:“好吧,我去母后那裡說道一聲試一試。”
他這話音剛落,就看到對面那一張張剛剛還患得患失的臉,猛然間綻放出欣喜若狂的笑顏。於是,他不得不又提醒了一聲:“這事情沒準要泡湯,你們別高興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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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賢和衆美眉磨牙的時候,場中的障礙賽馬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李賢動動嘴皮子,武皇后大手一揮,下頭執行的人端的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好在芙蓉園中本就是開闊地帶,雖有殿閣,空地卻也是不少,再加上幾百號人施工數日,不但各項障礙頗像那麼一回事,模擬的沼澤也已經很有一點樣子。單單看各人馬上身上濺的泥點子,就足可見這障礙不是那麼好跨過去的。
李治大笑,武后莞爾,衆公卿也在那裡比較各家兒郎誰優秀誰突出,這很多婚姻之類的勾當,就在談笑之間定了下來——橫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古法,不愁自家小的會不答應。別看這各家場面上都友好熱情,但婚姻的事更多還是看背後。
精神不錯的李大帝終於下到臣子中間說笑去了,而武后便趁機招來阿芊詢問了一些細節問題,這話還沒說完,她就瞥見李賢上這裡來了,遂揮了揮手示意阿芊先退開。
皇帝不在,這一對母子倆說話更加是百無禁忌,絕不拐彎抹角。所以,李賢一上來就坦白了剛剛那幫千金大小姐們的求懇,順便給老媽送上了一頂高帽子。
“這婚事由父母作主固然是從古到今的規矩,但她們如此心動,無疑是感佩母后的仁政。這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朝中遲早是得這一批年輕人的天下,如今他們在場上揮汗如雨,不就是爲了母后給他們的那點想頭?橫豎都是門當戶對,母后不如順手幫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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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簡單!”武后的面色在李賢說話的時候一連數變,此時終於難忍惱怒瞪了他一眼,“你成天四處亂逛,就沒聽過誰和誰不和,誰和誰家有世仇?做事情要錦上添花,不能火上澆油,你以爲我像你這麼胡來?”
糟糕,先前只想到成人之美,忘記了這一招。於是,李賢的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了一絲尷尬,同時還帶着那麼一點欽佩——不愧是執政的皇后陛下,心思還真是縝密!
“好了,今天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先把前五名的婚事定下來,這事情你父皇知道,不會起什麼波瀾。至於那些個姑娘家……”武后只沉吟片刻,便望向了下頭另一席的臨川長公主,“你九姑姑在長安城的貴婦***中兜得轉,這事情我可以和你父皇說,不過你也得從你九姑姑那裡下點功夫!”
於是,當一幫摸爬滾打,好容易從泥漿裡掙扎出來的五位優勝者來到了御前接受獎勵時,個個都是滿臉的振奮和欣喜,那模樣很讓各家長輩們欣慰。然而,例行的賞賜之後,李大帝突然出乎羣臣意料宣佈要爲這五人親自主婚,這一招卻嚇到了一羣人。
這天子賜婚固然是無上榮耀,可怎麼會連個消息都沒有?於是,政事堂三巨頭各自面面相覷,最後發覺各自都是莫名其妙。當李大帝金口玉言配成了五對人的時候,下頭更是一片寂靜,無數道炯炯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皇帝身上。
可憐一羣像是泥猴子一般的年輕人,明明是正主,卻成了被遺忘的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