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雖然在□□看來, 楚家那班兄弟個個沒正形,但楚家家主之爭可是件非常嚴肅的事情,而且風險頗高, 連楚昆蕪那種談笑間生殺予奪的人物都不得不全力以赴。
楚總忙到飛起, 天南海北馬不停蹄, □□不好意思拖他後腿, 乖乖呆在三界休養生息, 突發奇想非要安南教他幾招功夫以備防身。
安南上下打量他,驚歎“你還用防身?別人得學幾招防你還差不多。”
這是什麼話,說的我好像很有攻擊性一樣!誣衊!□□氣。
錦戶陛下在一邊看着他們鬧, 瞳仁幽深若有所思,一會兒把□□拉到身旁, 輕言“你什麼也不用學, 這樣就挺好。那人, 不會讓你涉險。”
可…
看着那個擰着眉認真困擾的水晶娃娃,錦戶失笑“笨, 他楚四公子是易予的麼?他身邊能人有的是,可□□只有一個。”
嗯…□□想了想,便釋然了。反正我幾兩重他最清楚,我們術業有專攻嘛…
無聊至極,小妖揮着淺綠水袖吟詩“山有桂兮桂有芳, 心思君兮君不將;憂與憂兮相識, 歡與歡兮兩忘…”
酸的安小佳捂着嘴哼哼“別念啦別念啦, 有個叫陳芳的人叫你過去陪酒!”
陳芳?她怎麼來了?剛消停了幾天, 現在一聽見“陳”字, 小妖就頭痛。還讓不讓人活了?讓她等着去吧。
小妖扭身,晃去珠簾之中, 衣襟飄蕩人如浮草,又念“曲復曲兮煙莊邃,行復行兮天路長;修途杳其未半,飛雨忽以茫茫…”
□□拖拖踏踏出現的時候,陳芳己經喝高了,蘋果臉上兩朵紅雲,見到□□搖搖手,皺着臉欲哭無淚的可憐相“小希,你個死沒良心的,家裡什麼事你也不管!”
管。怎麼管?管的了嗎?陳設那人什麼道理不懂,他若執意如此一意孤行,誰有辦法?
“你知道麼,今天索薇嫂子非要問我,陳設那混蛋是不是外面有女人?我哪知道啊!你怎麼不勸勸陳設!?”
這個好答,沒有女人,但是有個男人。真是荒謬。我要如何去勸?陳設一邊在楊宇身後忍辱負重窮追不捨,一邊跟自己老婆琴瑟合鳴,造了個孩子出來。這筆爛帳,我可沒法勸。
再說了,勸他什麼。勸他舍了楊宇,回到嬌妻幼子身邊,前塵盡棄?那還不如殺了他。
□□在桌邊坐下來,湖綠色繡製衣襟有如春水輕蕩,面上神色卻淡淡倦倦。
誰勸都行,只有我,怕是全無立場。
“我難受…我看他們兩個就難受…”陳芳趴在桌上,碎髮散落是極少見的脆弱姿態“陳設他這回是鐵了心,可是你知道麼,咱爸媽都甩手走了,說隨便吧。那可是他們的孫子啊!!”
陳家,大概也就只有陳芳對父母這個詞還抱有幻想。現實是咱爸外面女人無數,咱媽秘書兼職情郞,誰真把這家當回事了?別說孫子,兒子他們也不是沒拋棄過。
一絲譏誚筆意掛上□□脣角,眉梢微挑,眼裡便寒寒的生了些光出來,並不強烈卻刺的人雙目生疼,幾欲流淚。
心裡一驚,陳芳醉眼迷離,抓了□□的衣袖急急問“你在說什麼?什麼拋棄兒子?什麼…”那袖是極好的水緞,光潔細膩,握在手裡如若無物“什麼?…”
咦,你竟不知道麼?還是在裝傻?□□看着她笑起來,香腮玉頰目如新月,極美的面容。撫撫陳芳額頭,他輕言“看來真是有點醉了呢,這種話也接來問。”□□湊到她身邊笑“忘性太好還是心志太堅定呢,老姐。”
陳芳望着他,手裡忽的一鬆,眼裡掠過一線利芒“不是拋棄,媽媽說你是走丟了!”
他們說你就信?真是乖乖女。□□把衣袖上被她捏出來的細碎折皺撫平,垂下眼,神清氣閒“好了,不提那些。總之,你不要對他們抱什麼希望就是了。”陳家的事大抵如此,但求心安,別太認真。
腦子裡都是雜亂人聲,□□說了什麼,又在笑什麼?強烈的眩暈幾乎擊倒了陳芳,無數光影交迭,讓她如墜深淵。拋棄?什麼是拋棄?陽光溫暖的黃昏,銀髮的小孩子,殺人一般的目光,骯髒的小手,血色雙足…母親尖聲驚叫“他竟然認得回家的路!難道還不夠遠!!…”
拋棄?拋棄。
我醉了還是沒醉?那些聲像光影是真還是假?陳芳跳起來尖叫不止“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現在提這些,爲什麼還沒忘記掉,爲什麼在這個時候還要來折磨我?
爲什麼?□□回頭,站在水晶屏風處望過來,目如清泉純美無暇,恍似天人“因爲我決定去握一個人的手。這是最後一次,是重生也好絕路也罷,我都再不回頭。”
你若再不覺悟就乾脆都忘掉吧。就當那個天生一頭不祥銀髮的小弟走失在三歲那年,你的雙親仍然父嚴母慈,完美無缺。
至於陳設,沒了我,他也會好起來。
陳家就此完滿了,真是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