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四更,但孫家大堂中還是坐滿了人。大家都是被家奴從臥榻上叫下來的,但卻無一人有怨言——至少無一人膽敢將不滿的情緒寫在臉上,因爲這次的事情太大了!
“十六叔,誰又死了?”孫瑾瑜的九弟起晚了,大堂內已經擠滿了人,他只好站在門口傾聽大堂內的交談,幸好,他碰到了自己的親叔叔。
“小九?你也來晚了啊!”這位十六叔年紀並不比孫瑾瑜大上很多,他玩笑道:“又死人?你就這麼希望咱們孫家全都死光?”他話音剛落,四周便投射來鋒利的目光,有投向他的,也有看向孫瑾瑜的九弟的。
“十六叔,你不仗義!”待大家的目光都移回去了,孫瑾瑜的九弟才慢慢擡起頭來,悄悄挪到早已躲到一旁的十六叔身旁,低聲責怪道:“你自己造孽,還連累我!哼!”
“嘿嘿!你不是問我誰死了嗎,我這不是爲了強調一下沒人死嘛!”
“沒人死?沒人死大半夜的把我們叫來幹嘛?”
十六叔臉上的笑顏終於消退,反而換上一種孫瑾瑜九弟從沒見過的嚴肅神情:“據說是找到兇手了,而且真兇果真是咱們孫家的人……”
就在孫瑾瑜的九弟還想問什麼時,大堂內傳來病體未愈的孫無慾的訊問聲——
“琥琪,你爲什麼三更半夜到你五哥的臥室去,還手持利劍?”
孫琥琪自然是在行刺孫璠琮的瞬間、被在孫璠琮臥室裡守株待兔的仇昌抓個正着的。驚魂甫定的孫璠琮這時正站在仇昌身側。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仇昌的結義兄長李純鈞和好熱鬧的韓紅英並沒有出現在這裡。
“呵呵……”孫琥琪只是慘笑——亦或是輕笑兩聲,並不答話。
“咳咳——”孫無慾用手帕遮住嘴巴,咳嗽了好一陣,才擰着眉頭喝道:“說話!咳咳——”
孫無慾雖是染病,但那執掌孫家二十年的威勢猶在,一怒一威俱令在場諸人心魂震顫,即便是身居要位的仇昌、獨來獨往的墨龍神劍和葉知秋也不能免俗。
“嘿嘿!五伯,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麼?”孫琥琪很快從心神驚懼中恢復過來,不無戲謔的針鋒相對道。但他如此一言無異於是承認了自己圖謀不軌,頓時引得大堂內議論頻頻。
“爲什麼?”孫無慾努力聚集起自己的憤怒目光,凌厲的與孫琥琪對視着。
孫琥琪默默將頭偏向一旁,嘴角一撇,言道:“孫家家主只能是一個人,不是嗎?”
“你只是爲了一個家主的虛名就不顧手足親情?”孫無慾被他的話語一頂撞不禁心下惱火,他強按下心頭怒火,沉聲問道。
“虛名?江湖九大勢力見了都得退讓三分的孫家家主是虛名?統領孫家上百族人、數百家奴的孫家家主是虛名?那這虛名我還真的很需要!”孫琥琪兀的將頭轉了回來,氣勢毫不削減的望着孫無慾。
孫無慾一時語滯,仇昌見此於是站前數步,朗聲問道:“其餘人哪些是你殺的?”
“都是我殺的!”孫琥琪眉毛一揚,刻薄的說道:“你們每個人都當我孫琥琪是不學無術的廢物,這下子對我刮目相看了吧!你們纔是真的廢物!你們都是長了眼的瞎子!哈哈哈哈……”
“你說什麼?!”
“孫琥琪你太過分了!”
“六哥你別冥頑不靈了……”
……
大堂內孫家族人對於孫琥琪的指摘無不氣憤難當,孫琥琪若是罵別的,他們未必會如此同仇敵愾、怒焰高漲,可是“廢物”兩個字幾乎是對以睿智博學聞名江湖的孫家子弟的最大侮辱,孫家之中無論男女都是“受不起”這一評價的!
仇昌卻並沒有絲毫憤怒,他只是面無表情的冷靜地說道:“何必呢?何必替別人背黑鍋?!”
“你怎的知道有別人?”孫琥琪冷笑道。
“你不會‘武丁北伐’,而且我們搜你住處時並沒發現承影劍!”
“嘿嘿!今晚我刺孫璠琮那一劍你看到沒?”
“當然!”仇昌微微點頭道。孫琥琪刺殺孫璠琮時使的正是殺死祁連等人的“平凡一劍”。
“劍法如何?”
“極好!”仇昌十分認真的時候說話總是會很簡練,一如李純鈞初識他時那樣,那時的仇昌還沒經過與上官昱之間感情的洗禮也沒經歷過失去劉剛這一朋友的悲慟,因此整個人都是冰的,說話自然也是冷冰冰的。
“比‘武丁北伐’怎樣?”
“更強!”
“我既然都懂得這麼高深的劍法,那又怎麼可能不會‘武丁北伐’呢?我是佯裝不會來騙你的!別忘了,我的女人是做什麼的!我可從她那兒學來不少演技,足以糊弄你和堂上這些糊塗蛋了!至於承影劍痕,呵呵,那是我拿我的佩劍模仿出來的劍痕,真的承影劍我也不知道在哪兒。這兩件事都是你自己本事不到家,看不出來罷了!”孫琥琪笑道。
他的笑聲中不無得意,卻也被仇昌發現了一絲忐忑。
仇昌並不生氣,只是沒由頭地輕聲一笑,說道:“在場的所有人中我的武功恐怕是最高的了,我曾經蒙面以試探你,在我的全力攻擊下,你若想保命就必須使用‘武丁北伐’這一招,而你卻被我逼到死地,這說明你根本不懂得‘武丁北伐’!要知道,人的這種求生的本能反應是做不了僞、裝不了假的!我的這番話,諸位可有質疑?”
“沒有!”孫無慾以及堂中諸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至於你爲什麼會那‘平凡一劍’——哦,就是你施展的那精妙劍招——這很好猜測!我這就可以提出一種猜想:這一路劍法是某位不知名的前輩高人所創的精妙之招,只載於書冊而不流傳於世,恰巧這孤本藏於孫家、而爲你偶得;你對本家劍術並不感興趣,卻對這門劍法偏愛有加,怎奈何你學遍全書卻只習得這一招半式的精微劍法,故而你雖然不會‘武丁北伐’卻能使出如斯高絕的劍術!你也不必急着否定我的猜測,我說過這只是一種猜想,我只是想說明你是有懂得這‘平凡一劍’的可能性罷了!”
孫琥琪聞後,並無半分驚詫,只是仰頭一笑:“仇昌啊仇昌,雖然你猜的離真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總算有一樣說對了——我只會這路劍法中的一招!否則今晚束手就擒的還指不定是誰呢!”
“我相信!但現在,你是否該說說承影劍的下落和你的同夥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