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侄兒哥哥,恭喜你又當爹了!我看小侄孫天庭飽滿、雙目有神,一定是個有福的!不說未來之前途,最起碼福祚綿長、壽比青松啊!”一個白麪微須、目光陰鷙的年輕人端着茶盞淺淺笑道。
“嘿嘿,前途什麼的我倒不擔心,生在王爺家,榮華富貴怎麼也不會缺,只要能長壽便好!”一個相貌極爲英俊、美得像仙子一般的男子輕嘆了一聲,歡快的目光中平添了幾分憂傷。抿了抿嘴角,他又道:“只盼這孩子能承你吉言,千萬別像他大哥那樣……早夭啊……”
“四侄兒哥哥,別想那麼多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年輕人還想勸慰些什麼,門口卻突然鑽進來一個護衛模樣的人大聲稟報道:“啓稟主子、寧王爺,安化王爺駕到!”
那貌似潘安、顏比宋玉的男子立即起身,原來神態間的慵懶之色一掃而空:“宸濠,走!咱們去迎接叔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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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大殿。
“李閣老,幹嘛把朕從豹房裡請來啊!有什麼事不能上摺子嗎?”小皇帝朱厚照一臉哀怨的看着殿前站着的內閣首輔、華蓋殿大學士李東陽,以及其身後的內閣新晉成員、文淵閣大學士王鏊。
李東陽、王鏊二人對面站着的即是三廠掌權者、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以及三位內閣大學士中唯一阿附於他的焦芳。李、王二人下首不遠處站着乾清宮、御用監總管兼神機營提督張永。
“啓稟聖上,臣確有要事啓奏!”李東陽上前奏對,他身後的王鏊也跟着邁步上前。
“何事?”小皇帝打着哈欠不耐煩的問道。
“聖上,您已經百日未早朝了!”李東陽將頭一低,梗着脖子進諫道。
“就這事?”小皇帝一臉無所謂的問道。
“聖上,您要知道……”
“朕只要知道有你們處理國事就夠了!什麼事都要朕過問的話,要你們內閣大學士做什麼?!”小皇帝不滿的打斷了李東陽的話。
“聖上英明!”殿前另一邊站着的劉瑾和焦芳一同讚頌道。
“聖上!……”王鏊沉不住氣,急忙站出來勸諫。
“行了!你們退下吧!以後別再爲這等小事打擾朕!”小皇帝一揮衣袖,將頭別了過去,不再看殿前的李、王二人。
李東陽回頭和王鏊對視一眼,各自嚥下腹中之氣,一起向小皇帝跪拜後退出了乾清宮大殿。生性耿直的王鏊臨走前還瞪了劉瑾和焦芳一眼,而李東陽則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一旁微微垂首、默然不語的張永。
小皇帝見“煩人”的李東陽和王鏊都告退了,高興的拍手笑道:“哈哈!內閣首輔也怕了朕!”笑完了,小皇帝又扭頭向劉瑾和焦芳望去:“劉公公、焦學士,你們二人若是沒別的事就也退下吧!”
“遵旨!”劉瑾、焦芳二人亦是躬身請退,但那滿面春風卻與剛剛走出去的李東陽、王鏊二人判若雲泥。
俄而,偌大的乾清宮中就只剩下了小皇帝、張永和小皇帝身後兩個太陽穴微微凸起的中年太監四人了。
“張愛卿,交代你的事辦得怎樣了?”沒了剛纔那些人,小皇帝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一直低頭無言的張永趨上前來,奏對道:“啓稟聖上,多已辦妥!王守仁在龍都指揮使的暗中保護下已經在龍場安居,身邊不但有錦衣衛暗探保護,我也派了一部分神機營兵勇暗中護衛;興王爺還是老樣子,繼續開他的有緣山莊賺錢玩,不過根據奴才的線報,他那山莊中能人異士真是不少啊,就連去年被劉瑾參倒的弘治十五年探花郎、文武雙全的翰林編修李廷相也被他招攬到麾下,給剛出生不久的小王子朱厚熜當了老師,我安插的人會試着說服李廷相爲皇上效力,但我叮囑過他切莫急躁、不要暴露身份;南邊嘛,寧王最近倒是愛遊山玩水,四個月前去了少林寺,三個月前又造訪武當山,上個月說是要去雲南玩,但不知爲何走到貴州就回了頭,現在在興王府做客,但有個不好的消息是奴才最後一個安插在寧王府的內侍也被寧王爺找由頭殺害了;西北邊,楊一清楊總制回稟,安化王最近倒是很安分的在家讀書,只是前不久出門往南去了,說是要給興王爺賀喜;其餘的王公大臣都還是一如既往的按部就班的工作,並未有任何異常。”
“真的沒有異常?”小皇帝一挑眉毛,一股令人震顫的威嚴油然而生。
“有……有……奴才……奴才最近又貪了三十萬兩紋銀……”張永慌忙跪倒在地。
“哦?”小皇帝臉色稍緩,笑道:“不是二十五萬兩嗎?”
“不……不是……奴才還收了些價值五萬兩的書畫……”張永跪在殿前瑟瑟發抖。
“別害怕!朕想要責問的不是你!”小皇帝笑道,“‘千里爲官只爲財’嘛!朕懂!而且你貪的這些銀子跟劉瑾一比簡直是九牛一毛,朕說過只要你真心效忠於朕,有些事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平身吧!”
“奴才謝主隆恩!……”張永顫巍巍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用袖子拭去了額上汗水的同時,他不禁在心中嘀咕道:“聖上明明還不到十七歲,怎麼就這麼……這麼厲害了……”
“張永啊,知道你跟劉瑾相比有哪些優點嗎?或者說,知道你爲什麼能成爲宮中任職最多的近臣嗎?”小皇帝從皇位上走下來,伸了個懶腰,走到張永面前問道。
“知道!”張永低眉順眼的說道。
“哦,你說說!”小皇帝明顯變得興奮起來。
“奴才雖然貪但還不夠污,雖然狠但卻不夠毒;奴才雖然是近侍,常能伺候聖上,卻從不對政務提出半分己見,更從不打壓彈劾過奴才的仇敵——雖然奴才還是很恨他們的;奴才不會撒謊,也不敢對聖上撒謊;奴才敢貪贓枉法,卻不敢結黨營私、瀆職賣官……總之,奴才是比劉瑾更忠心於聖上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