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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識過了“夏花紅”與“丹陽血”之後,又有人走到了場中。而這回所展示的並非來自大海深處的珍稀異獸,或是獸丹、獸血,而是界靈島修士所煉製的一件靈器,名曰:霓虹仙夢。
只見隨着七粒圓潤的珠子倏然炸開,七位婀娜的身影霍然出現。那是法力所幻化的仙子,一個個栩栩如生,且眉目如畫而婉約含情,並赤裸雙足,更有輕紗搖曳而長袖漫舞。一時之間,觀海宮內風光旖旎。不過少頃,仙子們操起了琴、簫、磬、鼓,動人心魄的樂聲霎時迴盪四方。
十八家酒樓的食客圍坐四周,無不面帶微笑而悠然忘我。直至盞茶過後,那曼妙的幻境才緩緩消失。而在場的百多位修士,猶自心旌神搖而意猶未盡!
“但有安逸,便窮奢極欲。從古至今,這些修士還是老樣子!”
這一刻,林一才明白老龍那句話的用意。仙道漫漫,艱險重重。有人執念一生、追尋一世,哪怕最後粉身碎骨而依然無怨無悔!譬如真元子、若水、百草、九州同道,以及龍梵、天諦等等。有人心念常足,自守一方逍遙,便如邢樂子、出雲子之流。當然,還有及時行樂者,只將虛無化作片刻的逍遙,正如眼前的這些修士。而無論彼此,又誰對誰錯、孰是孰非?之所謂觀海百味,或如是!
“孃的!這般情調,不是咱家的喜好!”
虎頭沒了肉吃,漸漸興致索然。林一與老龍也覺無趣,兄弟仨心生離去之意。
而便於此時,又有人飄然到了場中,揚聲道:“本人史平,在外遊歷之際,偶有所得,今日願與諸位同道分享一二……”
自稱史平的中年人,正是之前姍姍來遲的那位洞天高手。
林一與老龍、虎頭已從石桌前起身,見到動靜之後,不由得停了下來。
史平的眼光掠過四周,手扶黑鬚笑了笑。而不笑還好,一笑起來使得原本儒雅的相貌頓添幾分乖戾之色。少頃,他猛然揮動大袖,一道金光倏然而出。隨之剎那,一頭丈餘大小的黃色虎影憑空閃現出來,繼而昂首嘶吼,稍顯稚嫩的虎嘯聲響徹四方。
虎頭有所意外,擡眼凝望。
林一與老龍也是稍稍愕然,靜待其變。
史平揚聲說道:“此乃黃金虎的幼崽,被我捕殺之後而煉作虎魂,如今已是金丹初期的修爲……”其話到此處,忽而躍起身形,竟是飛到了那頭虎魂的背上,隨即又狠狠用力一踏,叱道:“畜生,且展示一番!”
虎頭看得真切,眼角不由得猛抽搐兩下。一頭幼年的虎魂而已,是死是活與自己全無干系。而不知爲何,這一刻卻好似感同身受。遙想當年,自己又何曾不是此般境遇?遭人煉化而身不由己,備受凌辱卻惶惶無依……
那頭虎魂正自威風凜凜,突然遭致禁制。它哀鳴一聲,頓時萎靡下去,卻迫不得已,只好馱着主人往前飛去。而史平背手負立,洋洋自得道:“只須五千神石,便可將這頭黃金虎收爲己用。無論是抽魂鍛魄煉製丹藥,驅使爲奴,還是當成坐騎,皆悉聽尊便,呵呵……”
與之瞬間,圍觀的衆人竊竊私語。虎魂難得,價錢太貴。五千神石,怕是尋常人拿不出來。
虎魂離地數丈而去勢如風,轉瞬間已在四周轉了一圈。
史平見無人響應,稍顯失望。他轉而落地,還不忘順勢一腳將那虎魂給踢得凌空翻滾。
虎魂又是幾聲哀鳴,身影一陣虛實搖晃,卻還是帶着怯意尾隨在史平的左右,儼然命數已定而無從擺脫。
見此情形,虎頭禁不住喘了口粗氣。而他身旁的兩位兄長,一個似笑非笑,一個神色威嚴……
史平稍稍站定,竟是摸出一枚玉簡舉了起來,揚聲又道:“本人還有一套煉製獸丹的秘法,憑此可以強行提升虎魂的修爲,之後再將其煉製成丹,有突破境界之神奇。不管是梵天四境,還是洞天三境,均可一試……”
“呵呵!這虎魂我要了……”
史平話音未落,海天閣一方有人出聲叫買。他帶着古怪的神色看去,接着說道:“若是想要這套秘法,還須再加五千神石……”
孔道子已從桌前起身站立。他手扶長鬚往前走了幾步,衝着四周看來的衆人遙遙點頭示意,隨後氣定神閒般地應道:“不過一萬神石而已……”
史平等來了買家,臉上覆又露出笑意,說道:“原來是海天閣的孔道友,真是個痛快人!不知您買來虎魂作何用處,當問不當問……”他忽而又微微搖頭,歉然舉手道:“是在下唐突了,買賣自願!”
孔道子卻是未作隱瞞,直言道:“千年以降,孔某的境界稍有遲緩的跡象。倘若黃金虎的虎魂果真有用,不妨拿來煉作丹藥……”
史平擡手指向一旁懵懂無狀的虎魂,肯定道:“這頭畜生的生母,乃是合體修爲的黃金虎,在威逼之下走投無路,不得不自爆元神而魂飛湮滅,所留下的幼虎血脈純正,煉丹最有奇效……”
孔道子很是爽快,手上已多出一個裝滿了晶石的戒子。
史平放聲笑道:“呵呵!此處道友衆多,而有孔道友這般的眼界與魄力,卻是寥寥無幾!”隨其虛空抓去,虎魂又是一聲哀鳴,瞬間已在禁錮下縮小了身影,並變作一小團金色的光芒回到了他的手上。便在雙方將要交易之際,忽而有人沉聲喝道:“且慢……”
衆人循聲看來,是一位白鬍子老者在出聲阻止。
虎頭往前兩步,又腳下一頓而回首張望。老龍神色不明,林一則是默默點了點頭。他雙拳一握,轉而昂首挺胸,揚聲四方:“將那虎魂給我留下,一萬五千神石……”
有人爲了虎魂,竟然加價一萬五千神石?
在場的一百多修士頓時振奮起來,一個個翹首觀望。白鬍子老者不過一個梵天仙人境界的小輩而已,怎會有着如此豐厚的身家?而尤爲甚者,他竟敢與洞天的前輩高人爭長論短……
那根撐起觀海宮的石柱,像是一把擎天的利劍,依然閃動着清寒的熒光,使得千丈方圓之內多了幾分莫名的蕭殺之氣。而距此不遠處的史平卻是一手抓着虎魂、一手背在身後,很是氣定神閒的模樣。其打量着愈走愈近的虎頭,有些不滿道:“你這小輩莫要搗亂,一萬五千神石並非小數目……”他轉向同樣在緩步趨前的孔道子,臉上頓時浮出笑容,說道:“孔道友!多謝承惠,這虎魂、秘法歸你了……”
虎頭的腳下猛然加快,轉眼之間已到了史平的十餘丈之外,並將孔道子順勢攔在身後,怒道:“你這人好沒道理,莫非當我虎三沒有神石嗎……”他擡手抓出一個乾坤戒子,儼然是志在必得。
林一見虎頭到了場中,帶着老龍返身又走回石桌前坐了下來。
穀子丹見狀有異,忙又送上兩壇酒,並俯身悄聲道:“孔道子前輩得罪不起,隱忍纔好……”
林一擡眼瞥了下身旁的穀子丹,嘴角微翹而神色淡淡。虎頭那傢伙難得有惻隱之心,且由他隨性一回。而物傷其類,誰讓他當初也是一頭令人擺佈的虎魂呢!不過,此情此景看起來太過湊巧……
老龍則是抓起酒罈子灌了一口,不以爲然道:“競買競賣,價高者得。而我兄弟並無出軌之舉,有何不妥?”
穀子丹的好心沒好報,索性搖了搖頭而再不多言。但願莫要殃及萬香堂……
與之同時,史平見虎頭拿出了戒子,稍顯意外,辯解道:“這……本人並無此意!”
有人笑道:“呵呵!我出兩萬神石,道友還不成交……”
史平忙隨聲舉手,應道:“孔道友誠意如斯,敢不從命……”
虎頭前後張望,這才明白對方根本沒將自家放在眼裡。他打了個哈哈,囂張的神情油然而起,猛地擡手指向史平,惡聲道:“在價錢未定之前,豈能壞了規矩,哼……”他哼了聲,轉而衝着臨近的孔道子兩眼一瞪,沉聲道:“我只要虎魂,三萬神石!”
史平神色微喜,失聲道:“三萬神石……”
孔道子尚在二十丈之外,稍顯錯愕。他慢慢停下,手扶長鬚,有些不快道:“老夫叫買之時,並無響應。買定之後,你這小輩卻肆意擡價。而爲了規矩,也是爲了史道友的切身收益,老夫纔跟着加了一萬神石,可謂仁至義盡。也罷……”他伸出一根手指,徑自掠過虎頭,帶着威嚴的神情,衝着史平說道:“本人再加一千神石,就此買斷。倘若史道友再有遲疑,莫怪傷了彼此的和氣,哼!”
虎頭所展現的修爲雖然僅是梵天仙人的境界,而狂妄的氣勢卻是不輸兩位洞天的高手,轉身衝着史平伸出大巴掌,說道:“我出三萬五千神石……”他眼光盯向對方手中的虎魂,暗暗一咬牙,不容置疑道:“史道友有言在先,虎某更是出價厚道而誠意十足。誰敢出爾反爾,哼哼……”
孔道子見虎頭與他公然叫陣,臉上有些掛不住,冷笑道:“呵呵!你這小輩真是不識好歹,也不看看此處是何所在……”他好像不屑爭論,背起雙手,衝着史平傲然道:“史道友如何決斷,煩請心裡有數。切莫自誤!”
史平似有忌憚,應聲道:“孔道友提醒的是……”
虎頭有些不耐煩了,猛地將手中的戒子扔了過去,橫眉立目道:“足足七萬多神石,不信買不了你的虎魂。今日難得守一回規矩,莫逼我翻臉不認人……”
數百丈之外,兄弟倆猶在旁觀。
老龍自語道:“那傢伙耍起性子,只怕難以善了!”
林一嘴角一咧,輕聲道:“鬧一鬧,料也無妨!”
老龍回首,神色疑惑。
林一意味深長道:“樹欲靜,而風不止!這霓虹仙夢,徒有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