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知道這畫上所題之詞乃是岳飛所作的《小重山》,下面落款“五湖廢人病中塗鴉”八個字,自然是陸乘風所作。
這時候陸乘風換了一身儒生衣巾,手裡拿着一柄潔白的鵝毛扇,進來之後發現時雨正在細心看畫,便問道:“老弟,這幅畫怎樣,請你品題品題。”
時雨按照小說中黃蓉的話說道:“小可斗膽亂說,莊主別怪。”陸乘風道:“老弟但說不妨。”時雨說道:“莊主這幅圖畫,寫出了嶽武穆作這首《小重山》詞時壯志難伸、彷徨無計的心情。只不過嶽武穆雄心壯志,乃是爲國爲民,‘白首爲功名’這一句話,或許是避嫌養晦之意。當年朝中君臣都想與金人議和,岳飛力持不可,只可惜無人聽他的。‘知音少,絃斷有誰聽?’這兩句,據說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無可奈何的心情,卻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對。莊主作畫寫字之時,卻似是一腔憤激,滿腔委曲,筆力固然雄健之極,但是鋒芒畢露,像是要與大仇人拚個你死我活一般,只恐與嶽武穆憂國傷時的原意略有不合。小可曾聽人說,書畫筆墨若是過求有力,少了圓渾蘊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說是極高的境界。”陸乘風聽了這番話,一聲長嘆,神色悽然,半晌不語。
時雨見對方臉色不對,忙說道:“小可年幼無知,胡言亂道,尚請莊主恕罪。”陸乘風一怔,隨即臉露喜色,歡然道:“楊老弟說哪裡話來?我這番心情,今日才被你看破,老弟真可說得是我生平第一知己。至於筆墨過於劍拔弩張,更是我改不過來的大毛病。承老弟指教,甚是甚是。”回頭對兒子道:“快命人整治酒席。”時雨和穆念慈連忙辭謝。那陸冠英早就出去了。
陸乘風問道:“老弟鑑賞如此之精,想是家學淵源,令尊必是名宿大儒了,不知名諱如何稱呼。”
時雨知道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便從懷裡掏出一顆小小的金印,和一卷文書,遞了過去。
陸乘風面帶驚異,接過金印細細一看,大吃一驚,然後展開那捲文書一讀,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問道:“楊老弟,這是金國的欽使文書,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時雨微微一笑,回答道:“自然是從金國趙王完顏洪烈手中拿到的。”
陸乘風面露喜色,問道:“楊老弟可是殺了那完顏洪烈?”
時雨搖了搖頭道:“非也,是完顏洪烈親手交給我,讓我帶着這金印和文書南下臨安,交給史彌遠史丞相的。”
陸乘風大吃一驚,隨即神色凝重,沉聲說道:“如此說來,你就是金國欽使?!”
時雨點點頭道:“陸莊主說的沒錯,我便是這文書中所寫的欽使完顏康。”
話音未落,陸乘風突然右手在榻邊一按,憑着手上之力,身子突然躍起,左掌向時雨頂上猛劈下去。在穆念慈的驚呼聲中,時雨舉手相格,只覺腕上一緊,右腕已被捏住,眼前掌影閃動,對手右掌又向肩頭擊到。時雨知道他擒拿法是桃花島真傳,迅捷奇特,左手急忙招架,右手力掙,想掙脫他的擒拿。陸乘風足不着地,身子重量全然放在時雨這隻手腕上,身在半空,右掌快如閃電,瞬息之間連施五六下殺手。時雨左手同樣掌影飄動,將這幾掌都接了下來。
陸乘風的手肘突然下沉,一個肘錘,要打時雨的“肩井穴”,時雨左臂擺動,左腕翻轉,掌心中勁力催吐,使得正是摧心掌,拍在對方的肘尖上。陸乘風頓時覺得手肘一酸,整隻右臂沒了知覺,他心中一驚,肩窩處已經被時雨左手五指扣住。時雨抓住對方後疾走幾步,將陸乘風穩穩的放回榻上,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抓着對方一隻手臂。
少年笑着說道:“陸莊主莫急,我若是心懷惡意,早就帶官兵前來圍了莊子,又何必以身犯險呢?”
陸乘風想想也對,喝道:“你待如何?”
時雨便簡明扼要的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經歷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若是陸莊主還不相信,可以修書一封,或是派人去終南山一趟,問問丘處機丘道長便知真假。”
陸乘風見對方說的真誠,又想着在武功上,這莊子裡只有自己可爲敵手,而且對方腿腳靈便,旁邊還有個姑娘未曾出手,真打起來,也無人能攔得住這二人,心中便信了幾分。
陸冠英安排完宴席回到廳中,只見時雨和自己父親如此這般,心中一驚,大喝一聲,拔拳便衝了過去。
陸乘風叫道:“英兒住手!”那陸冠英倒也聽話,立刻剎住不動,只是面色驚異,來回看着二人。
陸乘風知道兒子心意,與時雨互相鬆開雙手後,一擡手道:“英兒不必多說,爲父自會跟你解釋。”陸冠英也就閉嘴不語。陸乘風轉向時雨,說道:“就算你說的是實話,那來我歸雲莊,所爲何事?”
時雨一邊活動着自己的雙臂手腕,一邊笑着回答道:“負責接待我的指揮使姓段,叫段天德,乃是十八年前與完顏洪烈勾結,去牛家村捕殺我爹和伯父的狗賊,我想要殺他,但如果在驛館中動手,自然驚動官府,金國那邊也難以交代,我知道這歸雲莊素來在太湖上做些不要本錢的買賣......”
陸乘風打斷道:“你是想借我歸雲莊的刀,殺了這個段天德?”時雨點了點頭道:“不錯,但這只是第一件事,這件事便算是我與陸莊主交給朋友的投名狀,如何?”
陸乘風沉默不語,他知道對方若是和自己合謀殺死朝廷命官,那麼就是將把柄交到了自己手中,如果不是真心誠意要和自己交朋友,堂堂一個金國小王爺根本沒必要以身涉險,來走這麼一遭,於是點頭答應道:“好!英兒,你就帶領兄弟們,幫楊老弟這個忙。”
沒想到時雨又說道:“還有一個更大的忙,要勞煩陸莊主,還有陸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