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覺得,艾澤拉斯人類對花園的認知,跟他的故鄉的人們對花園的認知不太一樣,至少核心標籤的次序排列,是不同的。
他故鄉的人們,一提到花園,第一概念是植被,如果不是綠樹成蔭,鮮花怒放,那麼這個所在稱之爲花園就顯得不太夠格。
而艾澤拉斯人類,提到花園的第一概念是秩序。
可能是因爲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花紅柳綠的環境本就稀鬆平常,甚至因爲超凡力量的影響,過於繁茂,經常上演植被與人爭地的戲碼,所以更看中是否受控制,能將一處所在的植被拾弄的井井有條,便達成了花園的主要條件。
靜謐花園便是這麼一處僅僅是植被顯得比較有秩序的綠地。
它位於暮色森林的東南角,東邊是山、南邊也是山,北邊和西邊還被樹木蔥鬱的丘陵擋着,唯一進出條路在西北角,地形地勢上算是羣山環抱的一處幽靜所在。
當然,從風水學的角度看,這種環境固然能獨享幽靜,不被外界影響,卻也易成爲藏污納垢的所在,因爲流通性不足。
在凱恩眼中,如今的靜謐花園,就已經是僅次於冥土的黑暗之地了。
具體很多細節都揭露了這一特性,比如這裡的植物,雖然還是綠色,但特別的深,比墨綠還要深一些,泛着鑄鐵的黑灰色質,
再比如露水,要比一般的露水更多、也更冰寒,也就比冰點高那麼一些些。
還有就是霧氣,倒也不是特別濃郁,但卻頑強,上午10時許,陽光都在半空灑落了,這裡的霧氣仍舊在與太陽的光熱對抗,遲遲不肯散去。僅僅是這裡,其他地區早就陽光明媚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相對不那麼醒目的具象表現,而這些具象融合在一起,就營造出一種陰鬱沉重的環境氛圍。
若是不太關心周遭環境,又或感知不夠敏銳的,可能會把這種陰鬱沉重當做肅穆,甚至還爲此贊幾句這墓園辦的好。
可見多識廣、又或警惕性高、精神力強大的,在這裡待的久一點,就會發現這裡不對勁,卻又很難將這種感覺表達清楚。
奧拉夫就屬於精神力強大,警惕性還高的,先是發現了環境異常,然後察覺人也不大對頭,就彷彿是什麼怪物使用了人的皮囊,模仿人的言行,卻又因爲沒有掌握人類日常表現的精髓,太過客套有禮,反而讓人覺得假。
但對方沒有刻意刁難、又或拖延時間什麼的,他也不好當場發飆,又或乾脆二話不說狂奔離去。
更重要的是,他想確認一下普爾的情況,回頭也好對薩科有個交代。
畢竟小團伙中還有倆傷員等着救治,他總不能回去一句‘我認爲那裡的人可能有問題’,就算有了交代。
於是流程繼續走着,沒花費太多周折,便見到了普爾。
“普爾叔叔,我是薩科·錘石的好朋友,薩科知曉我途經這裡時,特意讓我來探望您,這是他爲您準備的禮物,請您當面打開,說是個小驚喜。”奧拉夫見普爾似乎是正常的,便以近乎地下黨接頭的方式進行溝通。
而普爾也十分配合,他接過奧拉夫遞上的盒子,打開看了一眼,大聲道:“哇!能量寶石掛墜,工藝很精細,薩科那小子有心了。”
原來,盒子裡裝的正是薩科的傳家寶,是用來當信物以方便奧拉夫跟普爾互動的。這是在寶庫時就商量好的套路。
盒子的細節也是在那時想到的,寶庫中不缺這種玩意,信物拿盒子一裝,就能上演奧拉夫剛纔演繹的戲碼了。
而從普爾的表現來看,靜謐花園果然有問題,不過普爾似乎是正常的,他認出了薩科的傳家寶,還衝奧拉夫眨了眨眼,大着嗓門的那番說辭,顯然是在打掩護。
對上暗號後,戲該怎麼演,奧拉夫就有譜了,無非是裝腔作勢,真的當做受友人之託、順路來探望一下。具體則看普爾怎麼安排。
普爾的安排其實也簡單,假意客套寒暄,並表示手頭工作忙,不方便留奧拉夫一起用午餐,藉此打發奧拉夫走人。
暗中卻是詢問了情況。
奧拉夫簡明扼要的說明了過往,普爾果然有安排。
具體就是先讓奧拉夫以表面演的戲碼離開,普爾再找個藉口脫身,隨後與他們會合。
爲了便於找到他們,普爾還以‘送回禮’爲藉口,讓奧拉夫帶了一種香料。
普爾在靜謐花園的工作比較低級,包括夜晚帶狗巡邏,主要是防範那些對屍體有興趣的生物,畢竟艾澤拉斯時候個高魔世界,對屍體有興趣的可不光是鼓搗通靈術的亡靈系法師。
於是奧拉夫跟薩爾他們匯合後不久,普爾便牽着狗找到了他們。
“你們的小心謹慎非常正確,你們都不知道,現在的靜謐花園有多危險!”
普爾一上來,就以這樣的一番話作爲開篇,成功吸引了四個年輕人的注意力,也讓他們不知不覺中,將他當做了自己人。
凱恩借法身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小感嘆:“還是年輕閱歷淺啊。在這種情況下,相比於‘出淤泥而不染’,‘衆黑獨白者問題最大’,纔是更有可能發生的事啊。”
箇中緣由其實也簡單,只需要問一句‘他憑什麼能衆人皆醉我獨醒’便能知曉答案,或意識到有疑點。
而很多人吃這種虧的緣由更簡單,感情用事。下意識的願意相信這個人還是原本印象中年的那個,哪怕原本都未必看清對方的真面目。
奧拉夫家裡遭厄,倒很是見識了一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因此防人之心還是有的,但其他三人就差了一籌。
尤其是薩科,過於感性,智商就有點不在線了。
搞定格魯姆更簡單,這個可憐孩子只需幾句正面的讚揚,就能滿足自尊心和虛榮心,很快就放下了戒備。
倒是雅卡莉,很難說是因爲矜持靦腆,還是因爲智慧,又或‘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的家教成功,從始至終都沒說幾句話,即便說也基本是寒暄類的廢話。
然而,奧拉夫的提防心和雅卡莉的小透明都已經不能助他們躲過這一劫,普爾從薩科和格魯姆那裡獲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隨後便一聲招呼,十幾個黑暗侍僧和幾十個不死生物從四面八方出現,將四人圍住。
面對薩科那張寫滿了不敢信情緒的臉,普爾換上了另外一種面貌,一種陰沉而又不乏驕傲的氣質得以表露:“曾經的被放逐者,如今成了一方領袖,沒想到吧?說起來,這還得感謝你父親當初的‘仁慈’呢!”
‘仁慈’二字,普爾說的頗爲用力,明顯是在說反話。
這時候,奧拉夫表現的最鎮定,他對薩科道:“看來,實際中的普爾叔叔,跟你認知中的普爾叔叔,差異很大呀。”
結果還沒等薩科回話,普爾便陰惻惻的道:“小子,趁早息了打親情牌的心思吧。我是不會因爲薩科無辜就網開一面的,除非……”
“除非怎樣?”格魯姆眼中燃起了希冀之光,急切的接話問。
“發魔誓向我效忠,並證明自己的忠誠。”
“這算是照顧熟人,還是看在同族的面子上?”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薩科因憤懣而忍不住嘴欠諷刺。
可惜普爾是個有過困苦經歷的老江湖,不吃這一套,仍舊以也能正經的方式打廣告:“擺在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路是成爲祭品,另一條路,則是成爲我的助手,共創大業。”
“是你的大業吧,並且看起來還是法律、倫德說不容的那種。”薩科再次挖苦,還指了指渾身散發着濃郁草腥味的不死。
顯然,普爾是用專門配製的草腥藥水來遮蓋不死的腐臭氣味。
普爾冷哼了一聲,哂道:“你確實很聰明,跟你爸一樣。但聰明的人普遍有個毛病,那就是自以爲是。作爲長輩,我覺得有義務給你上一課。”
所謂的上一課,無非就是熬鷹般的黑着、餓着、囚禁着,普爾本來就不打算輕易弄死這四個主動送上門的同族,等搜身時從他們身上發現了來自寶庫的財寶時,愈發不捨得輕易弄死了。
這個時代的人出遠門時,在前不湊手的情況下,確實會準備些易於變賣兌換的物品,但奧拉夫他們明顯帶的有些多,超出了正常範疇,普爾認爲這裡邊有貓膩。
他搞的這一攤兒,對金錢的需求簡直就是無底洞,他爲此已經將靜謐花園的墳挖了個遍,有點價值的陪葬品都被他變賣了。這段時間,正爲因錢財匱乏而嚴重遲滯了事業發展惆悵,就有人送錢上門還搭送年輕軀殼,着實是美滋滋。
同族好啊,由於半獸人的弱勢地位,人口失蹤所能引發的動靜相對要小的多,多半是以不了了之告終。
而且,由於缺乏經驗,他現在使用的這具身體已經被他玩壞了。而根據靈肉契合度的相關說法,新的軀殼,最好還是半獸人的,有了這四個年輕同族,就相當於有了備用身體,說不定還能玩玩冒名頂替的遊戲,想想還讓人有點小激動呢。
普爾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親自組織人手奧拉夫一行時,凱恩已經將他的老底徹底的翻了一遍。
根據手頭上的信息,凱恩認爲,普爾的故事,也無非就是個一個心胸狹隘的鑽營者,跟魔鬼做交易的故事。
薩科當年是個孩子,對成年人的虛僞缺乏瞭解。
而薩科的父親,也不忍心破壞薩科的美好回憶,同時也不是那種在家人面前數落同事不是的人。
因此薩科記憶中的普爾,是嚴重失真的。
真正的普爾重人情、輕技術,終究嚐到了苦果。由於技術不行,工作中發生失誤,搞砸了項目,也令自己付出了永久性半殘疾的代價。再加上其具體從事的工作、並非是無可取代的緊俏崗位,於是就被清退了。
而在這一系列過程中,薩科父親說了實誠話,而沒有爲普爾美言幾句。
就是這麼個事,就被普爾記恨了,覺得是薩科的父親不念舊情,藉故將他整走。
最終跑來靜謐花園當守墓人,也跟他這種心胸狹隘。他要是能一直繃的住,人前人後都是那個和氣有耐心的普爾,絕不至於混成這樣。
可惜他人前的那一套都是裝的,背後又喜歡數落別人的不是和翻小話,久而久之,自然給人們留下了兩面三刀,人前一面、人後一面的不好印象。
等他丟了工作,整日借酒消愁,老婆也跟人跑了。頹廢落魄了一段時間後,眼瞅着要爛死在臭溝裡了,薩科的父親拉了他一把。
薩科的父親在技術方面沒有薩科爺爺的那股子鑽勁兒和熱愛,也不急薩科在這方面有天賦,只不過家教好,耳濡目染,這才成爲一個還算合格的師匠。
但薩科的父親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善於組織和管理,並且爲人嚴正公允,又不乏人情味。
這種技術不拔尖但精通,同時懂管理的人,無疑是優秀的一線團隊帶頭人。在社會上還是很混得開的。
薩科的父親覺得從道義的角度,有責任照顧一下普爾,託關係推薦他暫時棲身靜謐花園。
遠離塵囂,規律生活,把酗酒的毛病改了,生活規律化,身體也調整一番,然後開啓一段新的人生,而並非將他打發到窮鄉僻壤流放終老。
可這人啊,時間一充裕,就愛胡琢磨。
普爾就琢磨薩科的父親爲什麼這麼對他,是講道義發善心,還是內疚虧欠,又或其他什麼原因。
而這時候,黑暗力量的影響,將他的思想也一點點扭曲了。先是從噩夢開始的。夢到一幫昔日的同僚,生活中的友鄰笑話奚落他,甚至夢到他老婆跟薩科的父親好上了,然後一起嘲笑他……
開始時,普爾還是有鑑別能力的,知道什麼是記憶,什麼是夢境,什麼是自己憂心的、懊悔的、懼怕的。
噩夢雖然荒誕不羈,卻往往跟這些要素有關,
到後來,普爾別人說分辨這些,連自己是夢着、還是醒着,都分辨不太清楚了。
偏偏守墓人是個孤寡職業,只要不出大狀況,哪怕是看起來精神恍惚,也沒人會搭理。
普爾就這麼錯過了最後的拯救機會。
再往後反而沒毛病了。蛻變已經完成,普爾開啓了新人生,黑暗人生。
凱恩憑藉着非凡本領,不僅找到了很多普爾沒能抹乾淨的蛛絲馬跡,還找到了他封存的部分靈魂。
以做噩夢爲開端的黑化,令普爾有了多重人格。
後來黑暗人格佔上風,通過寄魂之法,將原人格渡入儀式用軀體中,再通過儀式滅殺那個軀體,完成封印。
這個操作,跟HP宇宙的伏地魔用來製造魂器時的操作,有很高的相似度,都屬於那種多元宇宙通用的黑暗法門。
普爾封印並保存原本的人格,是爲了將之在關鍵時刻獻祭,結果卻被凱恩發現,並由之知曉了普爾的過往。
當然,無論普爾是上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又或‘小人得志’他都沒興趣,他有興趣的是引發普爾快速墮落,並扶持其走上黑暗道路、扮演‘魔鬼’角色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