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內街道本就四通八達,並且在當代秦皇登基後,對道路交通一事頗爲重視,動用了不少人力物力進行修繕。
將車道、人行道甚至還有通向水路的港口都分的非常清楚。
交通方便,又是大秦都城,人口衆多,所以咸陽城內幾乎沒有什麼地方是偏僻的,每一處土地每天有着很多人在走動。
所以咸陽城的地價也非常昂貴,堪稱寸土寸金。
呂不韋身份特殊,又因當年之事,不得不遠離政治中心,可他因爲一些原因又不想離開咸陽城太遠。
於是,他將府邸搬到了城外的郊區,清淨又方便,還省了一大筆開支。
當年的呂不韋應該是覺得自己這個決定非常明智的,可嬴不凡今日卻發現這英明的決定只是對主人家而言的。
從郊區通往城內的車道泥濘不堪,即便是嬴不凡這輛經過公輸家用霸道機關術精心改裝過的馬車,在這上面行駛的時候,也是顛簸不已,感覺很不好。
“本王回府後,一定要從天工坊里拉一批人出來,把這裡的路好好修修,這裡到處是泥濘,也能算是路嗎?”
嬴不凡是一個非常喜歡享受的人,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
如今這趟顛簸不已的出行,讓他頗爲不滿,感覺身心都不太愉快了。
“殿下,請天工坊的人做事,價格可不低,想將這裡的路修好,這種施工規模,沒有上萬兩銀子恐怕拿不下”
張良苦笑着說,他跟着嬴不凡也有好些年了,這些年嬴不凡一直在外面,他便一直呆在咸陽城裡打點大小事宜。
所以,張良對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雖說不上了如指掌,但大部分還是能如數家珍的。
天工坊可是爲大秦軍隊建造軍械用具的地方,儘管有時候也會接些別的單子,可就算是當今皇帝陛下,當年下旨修路時也沒有調動天工坊的人。
不是不想調,而是因爲價格太高用不起。
“上萬兩?那幫人怎麼不乾脆去搶錢莊呢?”嬴不凡聽到這個價格,是不禁咂舌,罵了一句。
他一向花錢如流水,但也知道上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這都能抵上一個尋常人家一輩子的開銷了。
“天工坊開出這個價格,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殿下,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找天工坊退款的,說明他們的服務還是深得人心的”
“收那麼多的錢,要是還辦不好事,以當今陛下的脾氣,恐怕早就讓御林軍把那地方給拆了”
嬴不凡把玩着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黑戒,眼神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麼。
“子房,回府之後,你去黑冰臺裡給我把兩個人的資料全部調出來”
“哪兩個人?”
“當朝刑部侍郎韓非,還有那據說意外身死的那位燕國公,也就是按血脈推算下來,如果燕國還在的話,應當是燕國太子的燕丹”
張良聞言點了點頭,雖說他對這事也挺好奇,但並沒有出言相問。
好奇心害死貓,一個連自己好奇心都壓不住的人,是絕對成不了大事的。
突然,嬴不凡轉動戒指的手指陡然一停,眼中射出了兩道駭人的神光,迅速伸手將張良抓住,消失在了馬車之中。
轟!
在他們剛離開馬車時,一道強大無匹的劍光當空斬下。
嘭!
整輛馬車頓時四分五裂,連帶着那名車伕也是血肉橫飛,死於非命。
嬴不凡此刻面色沒有什麼變化,但衣袍無風自動,恐怖的功力釋放而出,周圍的空間都有些承受不住,發出“咔嚓咔嚓”的碎裂聲。
多少年了,自他與那燕狂徒大戰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行刺於他,至少無人再用這種拙劣的方法。
可如今,他居然在自家的大本營,咸陽城外遭到了襲殺,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由不得他不憤怒。
“敢在咸陽城外刺殺大秦親王,這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他們就不怕傳出動靜,驚動大秦軍隊,然後陷入圍殺嗎?”
張良此時已抽出腰間長劍,面色極爲冷冽,警惕地站在了嬴不凡身旁。
張良作爲小聖賢莊的三當家,荀子的師侄,其佩劍自然也並非凡物,乃是風胡子劍譜上排名第十的名劍凌虛。
此刻那柄凌虛劍上涌動着雄厚的內力,吞吐着凌厲的寒芒。
很顯然,這個以才華聞世的儒家士子,也有着一身世人所不知的不俗修爲。
兩人的目光看向遠處的一塊空地,那裡站着一個看起來粗獷豪放的壯漢,皮膚生得黝黑,長着一頭如針般的黑髮。
此人身材健壯結實,身上和臉上都佈滿了傷疤。
尤其是他那赤裸的上身,刻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猙獰文字,仔細一看,天下五國的文字都在上面。
這個漢子的肩上扛着一柄通體漆黑,厚重無比的巨劍。
具有以上的所有特徵,又有膽子,還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天下只有一個。
名震天下江湖的豪俠—黑劍士勝七。
勝七此人不知其來歷,傳說是從煉獄中走出的男子,曾多次被天下五大王朝緝捕。
大明東廠的詔獄,大宋六扇門和皇城司的死牢,大隋的天牢,大元的死囚營,甚至大秦黑冰臺的噬牙獄,他都呆過,而且沒有一個能困的住他。
五國的文字都刻在了他身上,江湖中人見到他,如見鬼神。
他手上的這柄劍名叫巨闕,在風胡子劍譜上排名第十一,但卻號稱天下至尊,可與排名第二的淵虹一戰。
當年大秦劍聖蓋聶奉皇命緝捕他,也是費了好大一番手腳,纔將他抓住,打入噬牙獄。
可惜最後還是讓他逃了出來,並且功力大進,變得更加難以對付。
“黑劍士勝七,你莫非以爲越獄次數多了,天下就沒有什麼人是你不能挑釁的了嗎?”
嬴不凡的聲音如同幽冥地獄中傳來一般,可見他的心情此刻已降到了冰點。
“蓋聶當年是因爲命令,才活捉你的。可這天下,還沒有什麼人能命令本王,所以,出手之前,你想過自己這次會死嗎?”
幽冷如九幽寒冰般的聲音迴盪在天地之間。
功力涌動,嬴不凡化爲一道金色的閃電,衝向了勝七。
昂!
手掌變爲赤金色,一聲高昂的龍吟聲響起,一條赤金色的神龍環繞於右掌之上,以極快的速度打向了勝七。
一出手就是驚神掌第八式—龍驚寰宇,可見他中的殺機是何等澎湃。
勝七臉色驟變,這麼多年來,大大小小的戰鬥,他打了有差不多數百場,不知道多少次遊離在生死之間,戰鬥經驗無比豐富。
而這一掌,則讓他汗毛倒豎,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機,甚至有一種凡人無法抵抗天神的感覺。
可勝七終究是勝七,他的宗旨就是挑戰強者,然後不斷變強。哪怕此刻與對手的差距大到難以想象,卻依舊選擇揮動了手中的巨闕劍。
轟!
鈍而厚重的巨闕在勝七手中舞得虎虎生風,如同一扇風車一般。
雄渾的內力流轉,漆黑的劍身上散發着點點幽光,一道道如黑水般的劍氣凝鍊而出。
鏘!
一面由劍氣凝聚而成的黑色盾牌立於勝七面前,苦修多年的精純內力被其盡數灌入其中,希望以此擋住這致命的一掌。
可惜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的想法,註定無法實現。
勝七能從各國牢獄中逃出,修爲固然不俗,可他能成功逃離的原因不是因爲他有多強的實力,而是因爲其行爲並沒有真正觸怒各個國家。
否則的話,勝七就是有九條命,也早就去見閻王了。
但嬴不凡不同,他是被江湖中人冠以武神之稱的絕世強者,一身修爲之高,天下難覓敵手。
更何況,這位大秦親王如今是含怒出手,這一掌之威足以翻江倒海,又豈是小小一個黑劍士能擋得住的。
轟!
看似堅固的劍氣盾牌在嬴不凡的驚神掌下,跟紙糊的沒什麼區別,頃刻間便被擊成了粉碎。
正當他準備推進掌勢,了結了這不知死活的黑劍士時,面前卻無端出現了一層濃郁的漆黑墨氣。
墨氣涌動間,凝聚成了一幅如仙境般的山水畫卷。
一個頭帶斗笠,身穿黑袍,全身隱於黑暗,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出現在了勝七身邊。
此人手上提着一柄通體漆黑的三尺古劍,上面繚繞着濃郁的墨色劍氣,不斷注入那幅畫卷之中。
這畫看上去的確美輪美奐,但實際上,這幅畫卷中的山水皆是由劍氣組成,充斥着無比危險的氣息。
金色的手掌無視那劍氣的威脅,狠狠落在了畫卷之上。
轟!
一聲巨響過後,嬴不凡挺立於空地中央,收回了手掌,全身功力也盡數收斂。
而對邊則有兩道人影被那股巨大的衝擊力掀起,倒飛了出去。
其中一道自然是黑劍士勝七,此時的他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被鮮血染紅,宛如一個血人。
若非鼻腔中還有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恐怕就真成死人了。
另一道身影情況比起勝七稍微好些。
此人暴退了十來步後,腳尖微動,憑藉高超的身法與不弱的內力強行穩住了身形。
但頭上原本帶着的頭笠在剛纔的交鋒中被打了個粉碎,露出了一頭黑髮,其中還夾雜着些許白色。
嘀嗒!嘀嗒!
嘴角溢出的鮮血順着身上的黑袍不斷滴落在地上,原本純黑,毫無雜色的黑袍上被染上了一大塊紅色。
“鉅子,你沒事吧”
遠方有數道身影飛奔而來,扶住了這個黑袍人,臉上都浮現着關切之色。
“沒想到啊,堂堂的墨家,諸子百家中首屈一指的門派,居然會和一個屢遭牢獄之災的兇徒合作”
嘀嗒!
張良走到了嬴不凡身旁,手上的凌虛劍尚有鮮血不斷滴落。
顯然剛纔有一些小嘍羅想渾水摸魚,趁亂出手,卻被這位有着不俗修爲的青年盡數斬於了劍下。
“也不知這襲殺親王的罪名,墨家能不能當得起呢?墨家鉅子,六指黑俠前輩”
張良的話直接揭露了這個黑袍人的身份。
當代墨家鉅子,六指黑俠,乃是掌管着天下百萬墨家弟子的大人物。
一身大宗師巔峰的修爲,在整個諸子百家的掌門人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先生誤會了,我墨家無意與武王殿下爲敵,更不想招惹整個大秦朝廷,今日來乃是有要事相商”
“至於剛纔之事,那純屬意外”
六指黑俠表示自己沒事,示意身邊下屬放開扶住自己的手後,快步走上前去。
撲通!
六指黑俠單膝跪在了嬴不凡面前,身後墨家衆人忍不住驚呼道:“鉅子,你這是做甚?”
六指黑俠並未理會身後下屬,是繼續開口道:
“六指在此,爲剛纔的冒犯,特向王爺賠罪”
嬴不凡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六指黑俠,有些古怪地笑了笑。
這位墨家鉅子的行爲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這般能屈能伸,與前世墨家那寧死不屈,寧折不彎的倔強脾氣不太一樣啊!
“起來吧,區區狂徒,還傷不了本王,想來你們墨家乃是堂堂的當世顯學,還不至於如此行事”
嬴不凡倒是並未太過爲難這位墨家鉅子。
畢竟刨除其他因素,單從個人感官來看,他倒是對這墨家並無太大惡感。
在燕丹沒有擔任墨家鉅子,未將他那套復國理念與墨家理念相融合之前,墨家的遊俠還都是頗爲正直的,皆以懲奸除惡,匡扶正義爲己任。
“多謝王爺諒解”
其實六指黑俠心裡明白得很,自家雖被稱爲當世顯學,如今的處境並不好。
墨家信奉的那套兼愛非攻,衆生平等的理念在這亂世之中根本得不到統治者的欣賞。
尤其是在大秦這種堪稱全民皆兵的國家,更是很難受到歡迎。
並且俠以武犯禁,墨家弟子遍佈天下,又有着極強的組織性和紀律性,形成了一股非常龐大的勢力。
試問又有哪個統治者能容忍這樣一股不受自己掌控的勢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亂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