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前往楊兆兩家迎親,因着是寒冬時節,街上人影並不太多,那鑼鼓的嗩吶聲響在空中迴盪,無形間隱隱透着幾分孤冷的氣息,馬背上,瑧無音一身大紅的喜服,雙頰都被這冷風凍得通紅,頭戴玉冠,整個人都透着一份如玉之氣,他與瑧胤一起乘馬走前頭,四處轉動的眸,隱隱間透着那麼幾分不安,瑧胤看他這心不在焉的樣子,打馬朝他靠近,低聲問道:“在看什麼?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什麼”垂下眼簾,瑧無音搓揉起自己被動得發僵的手,兆家距離文王府並不太遠,只不過他們這緩慢的速度,還是讓人在寒風中有些瑟瑟發抖。
瑧胤擰眉看他許久,這才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會沒事的,早前的時候聽五月說他看見鶴凌霄騎馬出城去了,今日該不會回來纔是”
“他出城了?”聽得這話,瑧無音明顯的一怔,腦子裡突然想起了他昨夜說過的話,他難不成真得是給自己去陵城買核桃了嗎?這麼冷的天氣若只是單程而去,就需要一日的路程,如果他真的去了,那最快也得明晚上才能回來……
看得瑧無音面色有異,瑧胤點頭:“之前五月準備隨着大哥去楊家迎親的時候,看見他的”
瑧無音擰眉:“隨他去吧,他不在這裡也好”他在這裡要是知道娶親的人其實是自己的話,還不知道他會怎麼鬧呢。
來到兆家的時候,這裡也熱鬧得緊,兆家的三姑六婆幾乎全都來了,面對着這些熱情的女人,瑧無音僵在原地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纔好,要不是兆煜及時將兆紫萱抱了出來,估計他還的接受那些女人的蹂-躪,接了新娘,一行人這才又吹吹打打的回了文王府。
楊萍萍依着只是側妻的關係,所以那邊有瑧懷應另外領的隊伍去接,並由側門入府,須得等到瑧無音將兆紫萱迎來之後方纔可行天地大禮。
大堂上,前來參禮的幾乎全都是真瑧家叔伯嬸孃們,瑧無音與兆紫萱拉着同心結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等在一旁,身穿粉色嫁衣的楊萍萍,一時間心裡雖有不悅,可這面上卻不得表現出來。
新嫁娘的與新郎官瑧無音的喜服都是以十二鍼芒織就而成,衣衫絲滑顏色鮮麗,不同與一般新娘那完全擋住視線的大紅蓋頭,兆紫萱頭上所蓋着的,透明的大紅絲巾,紅色的絲線在大廳燭光的照應下好似熠熠生輝一般,襯得她整個人都比往昔來的格外美豔動人,與瑧無音一同而入的她,自然是看見了那等在裡面的楊萍萍,頓時間,那嘴角上的笑意越發的明豔起來,平白無故的卻是叫在座諸位莫名的背脊發寒。
眼看着正主兒都來了,司儀唱詞一起,兩位喜婆子忙上前照顧起了自己家的小姐,一左一右的就把瑧無音擺在中間。瑧無音對此心裡無力長長一嘆,開始想着別人家妻妾一起娶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個弄法,可這話卻只能壓着說不得。
楊萍萍是爲妾室,見了兆紫萱按理須得行禮,對於她的拜見之禮,兆紫萱只是微一點頭,瑧無音更是當沒有看見,而後隨着司儀的一聲喝唱,三人上前就位,對着高坐上方的文王夫婦,還有瑧騁禹與陳氏行叩拜之禮。那一瞬,原本熱鬧的大堂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那司儀的高唱之聲,在這大廳裡面清晰迴盪。
“跪——!”
一聲高唱,兩位喜婆忙扶着新娘小心跪下,瑧無音擡眸一掃,見瑧懷應與瑧胤坐在一旁的樣子,眉宇緊擰,眸裡的顏色又沉又暗,瑧無音心裡狐疑瑧懷應的模樣似乎並不高興,而這時就又聽的司儀高唱聲音又響了起來:“一拜天地——!”
——無音……相信我,我對你們的感情不會變的,他朝若我做了什麼,你……你要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
瑧無音垂下眼瞼,腦子裡面突然響起瑧懷應昨夜說過的話,再一想着瑧懷應此時的模樣,瑧無音狐疑,屈膝跪下,正欲行跪拜之禮,再次錯了眸朝瑧懷應看去,只見得瑧懷應面上的神色好似變了一般,望向別處的眸子沒有多少焦距,神情間隱約透着幾分迷茫。
瑧懷應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
心裡狐疑着瑧無音蹩了眉,聽着那司儀的高唱,俯身而拜,但聽的咻的一聲聲響,在衆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直冷箭咻的一聲,穿透瑧無音頭上所戴的玉冠,玉冠猝然脫離,被那橫空而出的冷箭,射定在那貼着大紅雙囍的牆上,發出嗡嗡的聲響。
衆人大驚,全都被嚇得臉色一陣發白,瑧無音也是渾身一涼,待回過神來,只發現自己那收攏在玉冠裡的長髮全都披散下來,幾乎都是鋪了地面。
衆人扭頭看向那羽箭射來的方向,只瞧見那人紫衣錦袍,外皮狐裘,透着幾許青澀的面容透着凜冽之氣頓現無疑,斜入雲鬢的劍眉擰成刀鋒,剪水的凝瞳散發着分懾人寒意,他站在大門中央,隨意束扎的長髮之上還布着白色的鵝毛雪花,很顯然,他來的匆忙。
見着那人是誰,瑧胤當即不由得驚了一下,不止是他,大廳上的衆人全都當場怔住,四周安靜的連那呼吸聲響都清晰可聞。
莫名的寒意滲透渾身的骨頭,瑧無音指尖動動,這才起身扭頭朝身後的人影看去,一襲的紅豔喜色穿在他的身上,那一頭的長髮在及冠那時雖曾有修剪,可這一散開卻依舊長而柔順的披散下來幾乎過膝,精緻的面容,額前的碎髮以中而分,露出的美人尖更顯得他此時的模樣有些雌雄莫辯。
“不是說,是你大哥成親的嗎?現在這,你作何解釋?!”那人冷眸看他,低沉的聲音隱含着壓抑的怒意,彷彿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瑧無音心裡一緊,頓時有種想逃的衝動,兆紫萱扭頭看向那突然出現的人,滿臉狐疑,起身朝瑧無音看去:“他是……?”
瑧無音看了兆紫萱一眼,還沒作答,那人卻是一眼就看見了兆紫萱那扎眼的腰腹,心裡的怒意瞬間更盛,面色頓時更顯駭人得緊,一屋子的人全都被他的氣息所驚,下意識的朝後退去,大廳裡詭異的寂靜,彷彿連門外的風雪聲響都聽得格外清晰。
楊萍萍立在一旁,雖不明眼前是個什麼情況,卻也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握緊了手,步子微錯,便在衆人全都注意着那人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自己與瑧無音的距離。
瑧無音定定看他,彷彿屏住了自己呼吸一般,只感覺到心臟砰砰跳動的頻率,而他轉眸,將瑧無音左右兩邊的女人都掃了一眼後,眉宇頓時擰得更緊,忽得一個閃身上前,卻是一把摟在瑧無音的腰上,將人扣在懷裡,同時間,大廳裡的衆人但聽得一聲刺耳銳利的聲響,蹭的一聲,那貼在牆上雙字囍赫然被人一劍從中劈開,連那擺放着香爐的木桌也轟的一聲碎成兩半。
衆人被這突然的動靜驚的驚嚇連連,瑧騁禹與陳氏二人更是被嚇的臉色一陣發白,碎開的木屑飛濺的四處都是,散落地上的瓷碗叮叮噹噹全都摔成了粉碎,衆人驚的還沒能反應過來,那人將瑧無音扣在懷裡,卻是轉身欲走。
“鶴凌霄你放開!”瑧無音被他嚇的心裡一緊,話纔出口,鶴凌霄扣着他已經跨出了大門。
瑧胤看着這般動靜,心裡頓時怒得也全然沒有了好脾氣,率先就起身追趕出去,一把扯住瑧無音的手臂,還沒來得及使力,就被鶴凌霄一掌打得飛砸了出去,落在地上當即就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二哥!!!”瑧胤的情況,把瑧無音嚇住了,而他話音才落,屋裡的衆人又衝了出來。
瑧胤顧不得自己,忙掙扎起來,就急急喚住鶴凌霄將人帶走的步子:“鶴凌霄!今日你將無音帶走,可是將他推入萬劫之地啊!”
鶴凌霄停步,滿是陰霾的眸朝瑧胤直直看去:“我信你,當日才讓你幫我照顧他,可沒讓你幫着他成親卻隱瞞於我!”沒有一掌直接劈死瑧胤,完全是看着瑧無音的面上。
而兩人話音才落之際,屋裡衝出的衆人卻已經將他二人圍了起來,文王妃一見着瑧無音被他扣在懷裡的樣子,整張臉都被氣得成了青色:“鶴凌霄!你放開我兒子!!!”
鶴凌霄冷然掃了他們一眼,連話都懶得與他們多說,抱了瑧無音直接一個輕功就飛躍出去,落在馬背之上:“駕!”一聲喝令,那白色的坐騎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就朝前奔去。
衆人鬧哄哄的追趕出去,偌大的廳裡一時間冷寂得只有兩人的身影,楊萍萍擰緊了眉,面色狐疑的朝那一直穩穩座在椅子上瑧懷應看去,而瑧懷應卻宛似毫無所覺一般,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那碎開的桌子。
二月二龍擡頭,明明就是一個好一日,可是今日,這大雪紛飛卻氣候寒冷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