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街道上的燈火通明, 夜市上依舊還是人山人海,生意興隆人聲喧鬧的香居水榭裡,跑堂的小二忙進忙出, 一身的大汗淋漓, 卻依舊不見幾許疲憊之象, 反倒依舊還是笑臉迎人, 可是一轉身, 當小二迎向門邊纔剛錯步而來的客人時,渾身一涼,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來人一身黑衣黑髮, 高大健碩的身形有別於一般的中原人士,而最是過於令人矚目的, 還是他那雙色澤不一的鴛鴦眼眸, 只是這眼眸過於冷冽, 連帶着他整個人都冷得像是一把殺人的刀,只是一眼, 就叫人心生膽寒。
小二渾身抖了一抖,這才硬着頭皮上前:“客官,您裡面請”
男人一語不發,舉步入內,小二捧着抖動不止的心肝, 硬是跟在男人身後, 一臉扭曲的笑意問道:“客官, 您要吃點什麼?”
“找人”
男人看也不看小二, 口中吐出的話音, 格外低沉而又滿是磁性。
甩掉小二,男人直接上了二樓, 伸手推開包廂的房門,頓時濃濃的酒氣瞬間撲面而來,男人站在門邊,眸光一掃,就看見裡面的軟榻上,鶴凌霄歪成一團,地上的腳邊,還躺着好幾個空掉的酒罈,男人錯步上前,纔剛伸手打算將鶴凌霄搖醒,卻因爲看見他眼眶的溼潤,而僵在了半空。
鶴凌霄歪在軟榻之上,半睡半醒,聽到包廂裡面腳步的聲響,微微眯着睜開雙眼,看着那男人站在榻邊的影子,當即擰起了眉:“孤辰,你怎麼來了?”
“一身酒氣”孤辰傲微微擰眉,那雙色澤不一的鴛鴦眸裡明顯透着幾分不悅。
鶴凌霄低低輕笑,這才撐起身來,將手裡的酒罈朝他遞了遞:“要喝嗎?”
“戒了”孤辰傲乾脆拒絕。
鶴凌霄擡眼看他:“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看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醉死在酒罈子裡”
鶴凌霄輕笑,沒有回答,包廂裡陷入短暫的沉默之後,孤辰傲伸手取過鶴凌霄手裡的酒罈,將人拉了起來:“回去吧,你已經兩天兩夜未回了”
“我就想在這裡呆呆……”喝了酒,鶴凌霄一身發軟,有些使不上力氣,只能任孤辰傲拉着,孤辰傲斜斜睨他一眼,乾脆一伸手,就將人逮了起來,二話不說朝門外拖去。
鶴凌霄被他拉着,踉蹌的步子有些不能自己:“孤辰傲!你給我放手!”
“你這算什麼樣子!”出了包廂,孤辰傲回身看他,過於低沉而又滿是磁性嗓音透着寒霜般的氣息,瞬間就吸引住了水榭裡諸位吃客的注意。
鶴凌霄沒有理他,拂開孤辰傲的手,轉身踉蹌着朝樓下走去,那一張俊逸的面容,因爲飲酒過度而泛着異常的緋紅,踏出的步子,好幾次險些與桌邊的吃客撞在一起,最後抱了一罈子的酒,就跌跌撞撞的朝外面走了出去……
孤辰傲看着他此時的模樣,雖面容冷峻沒有什麼表情,可那雙異色的鴛鴦眸裡,卻明顯的透着慍怒。
兒時與鶴凌霄一起長大,在他的眼中,鶴凌霄一直都那麼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樣子,曾幾何時如今日這般過了……
孤辰傲隨着鶴凌霄的步子出了水榭,街道上人影依舊,四周吆喝吶喊的聲音絡繹不絕,燈火通明的街頭,熱鬧異常,只是除了天際偶然隱約傳來的雷鳴,讓街頭上的行人,都下意識得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眼看着鶴凌霄的身影,朝着街頭漫無目的的走去,孤辰傲縱身一躍,閃了上去,一把抓住鶴凌霄那擡起酒罈的手:“跟我回去”
“放開!”被孤辰傲幾次打擾,鶴凌霄心裡的不悅越發濃烈,當下也不顧對方是誰,就一掌朝他劈去。
孤辰傲閃身避開,直接擡腿一掃,一腳就乾脆的踹碎了鶴凌霄手裡的酒罈,兩手揪住鶴凌霄的衣服,朝後一甩,就給人狠狠砸在地上。
回身看他,孤辰傲眸裡的怒火異常熾烈:“你看看你這些日做的都是些什麼事?項府不回,宮裡不回,這兩日更是連個影子都找不到,現在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這是要做給誰看得!”
轟隆的一聲,隨着那閃電的光芒震耳而響,彈指間,嘩啦啦的雨聲便砸了下來。
街道上的人影,因着着場雨的突然全都疾步紛紛離開,尋處避雨。
鶴凌霄躺在地上,完全沒有要爬起來的趨勢,從天際落下來的雨珠砸在他的眉眼之上,冰涼涼的感覺,滲透肌膚,浸入骨髓,澆滅了身體裡因爲酒勁而燃燒起來的熱度,眨眼的就涼透入骨。
孤辰傲單膝蹲下,兩手揪起他的衣服,就想要一拳給他砸去,但到底還是沒有下手:“不過就只是一個瑧無音罷了,也值得你這樣?他若當真值得你這般爲他,他會一次又一次的這般待你嗎?這個時候你怎麼就是還看不清呢!”
孤辰傲的話向來很少,這會子若不是替鶴凌霄不值,也不會說這麼多。
擰緊了眉,鶴凌霄睜開的眼,有些溼潤:“我不懂……我不懂……他爲什麼不肯相信我……爲什麼一次也不肯……自認識他以來,我一直真心待他,也許是用錯了方法,可是……爲什麼他不肯給我改過的機會……?”擰緊了眉,鶴凌霄雙眼緊閉,眼角上的溼潤,也不知到底是被雨水打溼的,還是從他眼眶裡面溢出來的:“明明我們都赴約了……明明他心裡還是在意的啊……可是爲什麼解釋明白之後,他卻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被瑧無音丟進河裡的同心髮結,他找了一日一夜,都沒有找到,那東西也不知被水衝到什麼地方了,就像是他對瑧無音的感情,不知道,被瑧無音給仍到了什麼地方……
不是那個人,他不會去招惹,一旦招惹了,就會一心一意的待他,可是……
“中原人向來反覆無常,陰險狡詐,你還不明白?如若他瑧無音當真對你有意,到底是有什麼事不能對你明說的?”孤辰傲被他氣得話音越發冷冽,看鶴凌霄只是吃吃低笑,並不回答自己,眉宇輕擰,孤辰傲乾脆一把將他甩開起身就走:“文王府的人你捨不得動,我幫你動,問問看他們瑧家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鶴凌霄的事,他原本是不打算管的,只不過到底是發小,說不管哪能真的不管。只是他才走出沒兩步,卻忽然感覺身後的人似乎有些不對,扭頭一看,只瞧見鶴凌霄靜靜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凌霄?”開口換他,沒有反應,孤辰傲回身走到鶴凌霄身邊,定睛細看,這人,哪裡是沒有反應,根本就是已經昏厥了……
爲了找回被瑧無音丟掉的同心髮結,他昨日一整個日夜都是泡在水裡,實在毫無所獲,這才上岸,天才亮,就來了香居水榭。一直呆到現在。
常聽人言,酒能澆愁,酒能解憂,可是,這一整日,他坐在包廂裡面,喝着那一罈罈的酒,這腦袋就越是清晰……
包廂的房門,依舊猶如往常一般的開啓了條縫,門縫外正對着的位置,便是以往瑧無音去水榭時常常入座的地方……
他坐在包廂裡面,經常可以看見門縫外,瑧無音的模樣,只是今日在裡面坐了一整日,那裡……都不見半個人影……
壓抑着慍怒,將鶴凌霄帶回項府,找人一看,而後得到的接過,是這人受了內寒,正發着高燒,若是在晚一些,死不死人不一定,不過這腦子保不保得住那就不一定。
聽得這話,孤辰傲眸色越發陰沉,對着文王府裡的衆人,越是不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