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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吱吱”的聲響很大,就好像是一隻老鼠被火烤時所發出的聲音。我情不自禁地回頭一看,只見火堆之中,母親的頭顱已經被燒成了焦黑狀,但是,令人驚詫萬分的是,那顆頭顱竟然正在火堆中轉動,就好像是活的東西一樣,在竭力地躲避灼熱的火焰,而卜瑾就守在一旁,不停地用小木棍扒拉着那顆頭顱,不讓頭顱滾出火堆外。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問道。
卜瑾沒有看我,而是繼續盯着火堆中的頭顱,淡淡地說道:“她的腦袋裡有條蟲子。”
一聽這話,我心裡咯噔一聲響。又是蟲子?以往,我只覺得蟲子這種生物可怕而又讓人噁心,可是,自打我遇上了卜瑾以後,我就越發覺得在苗巫的世界裡,各種千奇百怪的蟲子不但是我聞所未聞的,而且還各有其特殊的功用。
我問卜瑾是什麼樣的蟲子鑽進了我母親的腦袋裡,卜瑾想了想,大概是不知道該如何用漢語來表達,旋即說了一句苗語,我也沒聽懂是什麼意思。於是,我就繼續目不轉睛地盯着火堆。
那頭顱在火焰的炙烤下,皮膚已經沒剩下多少了,有些地方已經露出了骨骼。
突然,那頭骨發出一聲響,緊接着,一隻足有兩個拳頭那麼大的大蟲子從我母親的頭顱中鑽了出來。
我“啊呀”一聲叫喚,只見那蟲子有一個大大的外殼,看上去就好像是軍用的頭盔一樣,沒有任何的花紋,只是灰白色的外殼,而且,讓我驚訝的是,那蟲子的腹部也全部都由這些外殼構成,只是,在那看似堅硬的外殼表面的前端,有一個很小很小的洞口,幾根細小的爪子從那洞口伸出來,看上去就好像是寄居蟹一樣。
我恍然大悟,心說難不成剛纔我手指的傷,就是被這東西咬到所造成的嗎?
此刻,那蟲子不停地在火中掙扎,但是卜瑾根本不給它任何的機會,所以,沒過一會兒,“吱吱”聲就旋即消失了,只剩下火堆燃燒時所發出的的“噼啪”聲以及四周不時吹來的一陣寒風的聲音。
卜瑾又用木棍撥了撥那蟲子的屍體,然後起身對我說:“好了。”
我看她那樣子似乎起身就要離開,便拉住她,問道:“你是說,剛纔一直是那隻蟲子在操控我母親的身體。”
卜瑾站住,想了想,似乎是在組織語言,然後說道:“蟲子是被別人放的蠱。”
我等着卜瑾的後文,但是,她只說了這麼多,而後便對我說:“我們走吧。”
走?
我道:“我不能就這樣走,我母親的頭還留在這裡呢。”
卜瑾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對我的話感到很費解,然後又說道:“那你可以把頭骨抱回家。”
抱回家?我心裡又猶豫了,但是想了想,這畢竟是我的母親,我不能就這樣把她遺體的一部分就這樣丟在這裡,雖然心有恐懼,但還是在火堆熄滅後,把母親的頭骨帶回了家。
當天晚上,我和卜瑾回到家裡,她很快就睡着了,看上去似乎顯得很疲憊,而我卻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着。我一閉上眼睛,張賀方那詭異的語調、小何保安那廁所水箱裡的腦袋、以及我母親的屍體都讓我感到害怕,尤其是,當我意識到母親的頭骨此刻就放在我的家中的時候,我更是無法入眠。
幾經輾轉,我起身決定給梁贊打一通電話,那個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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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掏出手機,翻看前天晚上的通話記錄,找到了梁贊打給我的那個號碼,撥通。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以後,一個極不耐煩的中年女性接通了電話,她說話的方言很重,我很費力地才聽明白她的話,她說:“你好,同樂旅店。”
旅店?我多少有些驚訝,但也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畢竟梁贊的家不在那裡,他若是像等我趕到湖北,那麼他一定是找了一家旅店住在那裡。
“喂,你好,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我客套地說道。
“有什麼話快說。”電話另一邊的中年女性的聲音聽上去似乎不是很友好。
我自知在這個時間打電話卻是不太地道,所以,也就原諒了那老闆娘(應該是老闆娘)的無禮,於是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好,我想找一個叫梁贊的人。”
“梁贊?”老闆娘重複着我所說的名字,然後說道:“你等等啊,我查一下。”
“好。”
大約過了兩分鐘以後,電話那邊纔有迴應,就聽那老闆娘說道:“梁贊已經在昨天退房了,你是範佩璽先生?”
一聽那老闆娘知道我的名字,我心裡多少有些驚訝,但也沒問她知道我名字的原因,只是回答道:“是的,我是範佩璽。”
“你現在身邊有紙筆嗎?”老闆娘問。
“啊?”我不明所以,問:“什麼意思?”
“你就說有還是沒有吧。”
我在家中的茶几上找到了一本隨意貼和一隻普通的原子筆,說道:“有的。”
“那個叫梁贊的人臨走之前曾經有過囑託,如果有個叫範佩璽的人來找他,就打這個號碼,你記一下。”說完,老闆娘就念叨了一串號碼給我。
我記下了號碼,還未等道謝,那邊的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我記下了號碼,又撥通了一個電話號,電話響了兩聲,這回是一個老頭子接的電話,“喂,山明旅社。”
又是旅館。但是,我不再感到驚訝,直截了當地問有沒有一個叫梁贊的人。
那老頭讓我等了片刻,然後對我說了一句跟上一個老闆娘幾乎一模一樣的話,道:“梁贊已經在今天晚上退房了,不過,他有囑託,如果有人找他,就打這個號碼,我告訴你。”
我急忙又在隨意貼上寫下了另一個號碼。
這一回,寫完以後,我沒有立即撥通電話號碼,而是陷入了一陣沉思。
這個梁贊到底在搞什麼鬼,原本,他並沒有死而是身在湖北的這件事就夠讓我驚訝了,現在他又玩上了失蹤,而且通過剛纔的兩通電話我已經能很明顯地知道,這個傢伙似乎每一天都會換一個地方居住,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難不成梁贊那傢伙在湖北遊山玩水旅遊呢?我想想梁贊的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心說沒準真的是這樣,這個傢伙雖然看上去好像很厲害,但是,以他的性格來推斷,這個傢伙肯定是一個相當會享受生活的人,並且過的很開心。
不過,與其瞎想,莫不如直接打一個電話問問他的情況。我想要給他打電話的最主要的一點原因就是,我在這幾天確實遇見了很多的怪事,而這一切,梁贊似乎早就有所預料,那麼,他大概一定會知道其中的緣由。
我撥打了第三個號碼,這一次,電話響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我幾乎就要放棄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電話接通了,而且,這一次不是什麼旅店的老闆,而是梁贊本人。
“誰啊?”聽他的聲音似乎是我打擾了他的美夢。
“是我,範佩璽。”我道。
不出我所料的是,這傢伙果然一聽到我的名字就立馬精神了起來,登時對着話筒道:“哎喲喂,我的佩璽大人,還想着我吶,怎麼給我打電話了呢?想我了?”
“滾蛋。”我罵道,“你應該知道我給你打電話的原因吧。”
梁贊在電話那邊嘖嘖了兩聲,說道:“我的佩璽大人吶,我是一個好青年,你別把我當成神棍好不好,我上哪裡知道那麼多的事情啊?”
雖然梁贊根本看不到,但我還是不自覺地白了一眼,說道:“不幸被你言中了。”
“怎麼了?失戀了?”梁贊一如既往地調侃我。
“失你妹啊,我說的是被你那烏鴉嘴言中了,這幾天,我確實遇見了不少的怪事。”不知爲什麼,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一種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的感覺。
梁贊卻故作輕鬆地說道:“怪事就怪事唄,不用理會,反正你不是說你不想再趟什麼渾水了麼,得過且過,何必那麼斤斤計較呢?”
“放屁!”我咒罵道,“這要是普通的怪事,你以爲我會來找你?事關我母親的遺體,我怎麼可能不斤斤計較?”
“哦?”梁贊似乎有些驚訝,他並不知道我母親已經死了的消息,問道:“說來聽聽。”
於是,我把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轉述給了梁贊,不過既然是簡明扼要,那就勢必會遺漏一些細節。但是,梁贊卻好像對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異常清楚,總是在適當的地方詢問我一些問題,讓我把那些細節也告訴給他。
他聽完以後,在電話的另一邊靜了很長時間,然後對我說道:“我估摸着,那個張賀方大概也是一個苗巫。而在你母親腦袋裡的那種蟲子,應該就是屍蜱。”
“屍蜱?那是什麼東西?”我問。
梁贊嘆了一口氣,說道:“佩璽大人啊,你怎麼什麼都要問,你只需知道那東西是由蠱師培育出來的,可以進入人的腦袋裡操控人的神經的一種蠱蟲不就行了麼。”
“那你是說張賀方是苗族人?”我驚訝道。
“那倒不是,畢竟誰也沒有規定說只有苗族人可以當蠱師,對吧。”梁贊說道:“總而言之,你要小心那個張賀方,我估摸着,給你母親的屍體下蠱的人就是他,至於原因,我還不敢說。但是,我認爲,那個張賀方一時半會兒絕對不會放過你。對了,他不還給了你一個地址,讓你去找一個人麼,那個地址在哪裡?”
梁贊若是不跟我提這件事情,我差點就完全忘記了,於是馬上去拿張賀方遞給我的紙條,把地址告訴了梁贊,以及地址上所說到的一個人名。
我很心不在焉地說着那個人名,可是,梁贊在聽到那個人名的時候卻突然一驚,衝着電話大喊:“你說那人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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