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石頭哥的那一瞬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花牡丹說不清楚,心裡五味雜陳,翻江倒海,說不出任何言語,也做不出任何表情,怔怔地看着,眼窩裡懸着兩行淚水。
“媳婦,是誰來了?”
男人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花牡丹終於有了一絲清醒,於是趕忙招呼石頭進了屋子,不管怎樣,石頭哥大老遠地來看她了,她總要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石頭跟着牡丹進了裡屋,看到牀上坐着一個男人,再往下看,他才發現這男人是個癱子,他的心不由一陣疼痛,像是被毒蛇咬了,痛到奄奄一息。
男人卻笑臉如春,熱情招呼他坐下,他便機械地坐下了,一旁的花牡丹隨即給他倒了一杯水,他也機械地接了過來,水是熱的,他卻覺得心掉進了冰窖裡,冷入骨髓。
三天前,當他得知花牡丹突然消失後,就憤怒地找到了劉根順逼問花牡丹的下落,一開始劉根順很硬氣,死活不肯說,於是他就痛打了劉根順一頓,並惡狠狠地說:“你個老小子,若不從實招來,我就打死你!”
好漢不吃眼前虧,在硬邦邦的拳頭面前,劉根順不想做拳頭下的冤魂,便可憐巴巴地說:“花牡丹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這樣過着吧!於是我就託媒人給她找了一戶人家,她自己也願意,所以我就送她過去了。”
石頭就問他送去了哪裡?他便一五一十說出了花牡丹的地址,石頭一一記下,回到家後,就給小蚊子留了一張字條,字條上說:“小蚊子,我要出門了,可能會回來,也可能永遠不回來,你不要找我,也不用等我,趁着自己還年輕,再找個人吧!我不適合你,也不喜歡你,從開始到現在,我心裡只有一個花牡丹,所以忘了我吧!我走了!”
然後,石頭就馬不停蹄地離開了家,踏上了尋愛之旅,他始終放心不下花牡丹,花牡丹的事那就是他的事,雖然花牡丹不肯和他在一起,但他不能就這樣置身事外,他做不到。
即便花牡丹許了人家,他也要親眼看到,親眼確認一下花牡丹究竟過的怎麼樣?如果她不幸福,那麼他就會帶她遠走高飛,如果她幸福,他就默默地離開。
經過了幾天幾夜長途跋涉的辛苦,石頭終於尋到了花牡丹,可是現在,他卻看到花牡丹的男人是個癱子!怎麼會是個癱子?不可以!絕不可以!
石頭還在愣神時,花牡丹在他和那個男人之間已經完成了簡短的介紹,他沒聽清楚她是怎樣介紹的?但他卻看到花牡丹臉上洋溢着初爲人~妻的幸福。
他有些不敢置信,他想她怎麼可能會幸福呢?她好端端的一個大姑娘,如今嫁給了一個癱子,怎麼可能會有幸福?
然而接下來的氣氛卻越來越尷尬,石頭坐立不安,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多餘,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不速之客,打擾了人家小兩口新婚燕爾的甜蜜時光。
於是坐了一會,石頭就站起來,說要走了,男人很熱情地挽留道:“你是我媳婦的哥哥,那就是我的哥哥了,都是一家人,你這麼遠來了,好歹在這裡過幾天啊!”
“是啊!石頭哥,別走了,在這裡過幾天吧!你看你連杯水還沒喝呢?如果現在我放你走了,我和他都會過意不去的,留下來吧!”花牡丹也跟着說道。
石頭愈發拘束了,吭哧了半天,終於說道:“不了,我就是順便過來看看的,家裡還有事,就不逗留了。”
其實千言萬語還都沒來得及說,但是已經不用說了,他看到花牡丹和那個男人相處的很融洽,兩個人眉目之間,有種柳暗花明分也分不開的情意,所以他沒必要說什麼了,更沒必要留下來。
花牡丹自然明白,他說的一句順便,包含了多少情深意濃,如果不是情深意濃,誰會巴巴地走了幾千裡去看一個人?她註定虧欠他的癡情,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既然石頭哥不願意留下來,那她只好送他出去,本來只打算送到大門口,可是身不由己就送到了村口,這一路走來,兩人沒有隻言片語。
到了村口,石頭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花牡丹,鄭重地問了她一句,“牡丹,你真的過的很幸福嗎?”
花牡丹重重地點頭,然後說道:“是啊!我現在過的很幸福,那男人對我很好,他父母對我也都很好,我從未覺得這麼幸福,石頭哥,你回去後,和小蚊子好好過吧!你們一定也會很幸福的。”
石頭木然地笑了,那外表的笑,是用內心的痛表現出來的,此時此刻,他很想拉着她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不管去向哪裡?
可是他不能這麼做,她是幸福的,他不能再打擾她了,再說她也不願意跟他走啊!從她言行舉止裡,他能感受到她的那份幸福感,那種幸福是無論如何都僞裝不出來的。
良久後,石頭說道:“牡丹,你過的幸福,我也就放心了,但以後要是受了委屈,請記得一定要寫信給我,到時候,不管多忙,我都會過來,好了,我要走了,你回去吧!”
花牡丹“嗯”了一聲,說:“石頭哥,你走的太匆忙,我都沒有給你做點吃的帶上,要不,你就在這裡過一夜吧!等明天再走,好不好?”
石頭笑着擺手說:“不用了,我這身板,就是屬駱駝的,吃一頓能管好幾天,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你過得怎樣,現在知道你過的很好,比什麼都重要,我走了!”
然後兩人揮手再見,看着石頭哥漸漸消失的身影,花牡丹哭了,哭得站立不穩,便蹲在地上,將頭埋在懷中,她知道石頭對她的情意,已經不足以用言語說明,那情意像滾燙的血液,早已流到自己生命裡。
她記得在蜂蝶苑的時候,聽過一首歌,叫“漂洋過海來看你”,那歌詞最後幾句是:在漫天風沙裡,望着你遠去,我竟悲傷的不能自已,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窮水盡,一生和你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