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當時哪料被愚弄,事後始知受人蒙。
本是此心思妙曼,卻因金釵泄行蹤。
癡情已陷癡情裡,誤會還生誤會中。
萬樹秋風葉落盡,一江春恨水流東。
——小詩一首,道過高福俊被人算計,將那被做過手腳,隱藏了跟蹤符的鑲金碧玉釵送給翠姑之事,再來將這話題接上章從頭說起:
當時托鉢僧停下腳步,不再追趕,回頭與高福俊說話。當說到那五個偷襲托鉢僧的是什麼人時,高福俊確是不知,反問托鉢僧,托鉢僧又道:
“高小道友,據老衲所知,便是你們臨沙城高家,道器法寶也不是隨手就能拿得出來的,然而這兩夥兒攻擊我的傢伙,個個都是靈道境界,個個都有道器法寶。道友你看,這是什麼人?”
高福俊聽了,當時就說道:“如此說來,這些人必然是大宗派之人!”
托鉢僧道:“老衲往這邊來時,先是在小寒山遇到那郁離子的伏擊偷襲;再就是來到這裡,又被五個人設局偷襲——聽了道友你的論斷,正印證了老衲的想法。
高小道友,照這樣子說來,明宗中有許多道器法寶嘍,是不是?”
高福俊道:“明宗中有人專門負責爲本宗煉製道器法寶,所以,他們是不缺道器法寶的。道友您竟是要打他們明宗法寶的主意?”
托鉢僧笑而不語。
高福俊又說道:“若說那郁離子在小寒山伏擊您,倒是確有可能,畢竟他是臨沙城城主吳仁清的師父,至於後來偷襲您的人,究竟是不是明宗之人,恐怕還不好確定呢。”
高福俊這麼說,實是內心深處不願托鉢僧與明宗起衝突。畢竟作爲天下四大教派之一的明宗,實力之大,不是一般的家族勢力所能對抗的。
在高福俊看來,托鉢僧一行五人,都不過是從下界過來的修仙者,若是惹禍大了,這一界的禪宗究竟最後會不會接納他們,尚且未知。
那禪宗,想必也不會爲了托鉢僧幾個再去跟明宗拼鬥。如此看來,托鉢僧五人人是勢單力薄,怎麼能對抗得了明宗這麼一個實力強大的龐然大物呢?那不是拿雞蛋去撞石頭麼?再說了,對抗下去,明慧仙姑作爲托鉢僧的師妹,怎能不受到牽連呢?
托鉢僧卻是說道:“說起來,老衲我來到這一界,起初在臨沙城倒確實是得罪過你們高家和白家,後來又得罪了臨沙城城主吳仁清;若說是能調動諸多靈道高手來對付老衲,又且都有道器法寶,也真的只有明宗纔有這樣的實力,然而,道友你爲何卻說是‘不好確定’呢?”
高福俊聽了托鉢僧這個話,當然不好直說自己不願意托鉢僧與明宗爲敵的真實理由。而且在他看來,臨沙城城主吳仁清是有心與托鉢僧化解恩怨的——
何以見得?有鑲金碧玉釵爲物證嘛!當時自己在臨沙城城主府中飲酒,那吳仁忠、江仁忠和翁天都幾個說的話,猶在耳邊呢!
於是高福俊就對托鉢僧說道:“明塵道友,依我看,不如您先養傷,我也到你這鉢裡去呆上幾天,趁便送一樣東西給翠姑,您看如何?”
托鉢僧聽了,心裡暗笑,情知高福俊是爲着翠姑而來。
不過,是哪個要追求翠姑,對於托鉢僧而言,本也無所謂,又且離開淨空寺時,翠姑跟徐文虎說得清楚,她喜歡的人是這個世界裡的一個靈道高手——細說起來,在這個世界裡,追求翠姑的人,也只有這個高福俊。
於是托鉢僧道:“可以,可以。你只管到鉢裡去,老衲我還要往那邊跟過去看看。”
高福俊笑道:“若是他們有心找您的麻煩,您不跟過去,他們也還會再來的。”
托鉢僧聽了,哈哈一笑,說道:“說得是。”
於是街道上,只見人影一閃,二人身形消失。好在這萬坊城中,修仙之人多了去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對此視若無睹。
托鉢僧與高福俊進了鉢內世界時,心鏡上人當即加強神識操控,以便青銅鏡能清楚地照見那黑鉢的影蹤。然而這麼一來,黑鉢器靈阿彌就有所覺察了。
當時托鉢僧心頭就感應到了阿彌的意思:正西方位,偏上方半空,有個東西在窺視呢!
托鉢僧心裡一激靈:看來那乾元寺住持無根和尚果不我欺!
托鉢僧當即對高福俊道:“你先去看望翠姑,我要出去一下。”
當時托鉢僧與高福俊來到鉢內世界,厲文山、翠姑、小棒兒夫婦都看到了,正要上前與托鉢僧說話,卻見他身形一閃,人就消失了。厲文山諸人料他是出了鉢去了。
高福俊呢,則是不待諸人開口,先行打招呼道:“明慧仙姑!厲老師!小棒兒道友!陸道友!高某給你們見禮了!”
衆人都與高福俊廝見,相互施禮畢,高福俊向翠姑說道:“明慧仙姑,我這次來,特地給你帶了一件儲物法寶,你瞧瞧如何?”
翠姑明知高福俊此來,是向自己獻殷勤,當時就道:“高道友,你是怎麼打通明塵師兄的關節,跑到這裡來的呢?我本也沒有什麼可儲藏的,要不要儲物法寶都無所謂。”
陸三丫卻是當時在淨空寺聽了翠姑刺徐文虎的一番話,只當翠姑果然已是心有取捨,偏向於選擇高福俊了,當時就笑嘻嘻地說道:“喲,高公子,給我們明慧師叔送了什麼寶貝來?”
高福俊聽了,取出鑲金碧玉釵,就勢遞給了陸三丫。陸三丫笑嘻嘻地接了,讚不絕口,向小棒兒說道:“小棒槌,你瞅瞅,多漂亮的玉釵啊!”
翠姑聽了,不免心中有些尷尬,想要刺陸三丫一句,卻是轉念一想:算了吧,三丫這也是好意,只可惜她不明白我的真實想法罷了。
不料陸三丫卻是湊上前來,伸手挽過翠姑手臂,就勢將玉釵輕輕一刺。
翠姑那手臂,雪白中滲出一滴鮮紅的血來,染在鑲金碧玉釵上。
於是,臂上血出,鑲金碧玉釵認主——陸三丫就這麼讓翠姑完成了滴血認主儀式。
翠姑大怒,當時發火道:“三丫!你這也太混了吧你?!”
陸三丫只當是翠姑臉皮子薄,沒想到翠姑是真發火。輕輕一轉身,躲到小棒兒身後,笑道:“小師叔,收下就收下了唄。這根釵子還真不錯呢!你老人家捨得來打我呀?”
小棒兒卻是已經覺察出來翠姑是真動怒了,當時就斥責自己的老婆:“三丫!胡鬧什麼呢!師叔的事情,師叔自有主張,你瞎折騰什麼啊!”
厲文山也察覺到翠姑是真發火了,卻怕她倆真個鬧翻了臉,以後大家在一起都尷尬,就說道:“翠翠!三丫是晚輩,你要讓着她一些!”
翠姑聽到這裡,自是無語。
高福俊呢,卻是還沒反應過來,他此時心裡想的倒是挺樂挺美的,似乎看到了自己牽着翠姑的手,成爲道侶的美好願景來了。
陸三丫到了此時,聽過了小棒兒說的話和厲文山說的話,有些明白過來了,不由得自悔先前孟浪了。
然而這陸三丫卻是不會主動認錯的,於是陸三丫當時就把高福俊當作冤大頭了。
陸三丫見高福俊一臉沉迷無限神往的花癡表情,氣咻咻地轉過身來,猛然推了他一把:“喂!我說你啊,你發什麼神經?還不給我師叔認錯去?”
高福俊當時一愣。
翠姑道:“罷了罷了!三丫,你也別消遣我了!”
說罷,翠姑一轉身,就先行離去了。
這黑鉢內空間世界裡,自有一殿,大殿四周各有去路,通向各自的房間。翠姑便是往自己的房間去了。高福俊見了,急忙在後面追趕過去了。
厲文山內心深處,當然是期望翠姑與李詩劍在一起,畢竟兩個都是自己的徒弟。然而,翠姑與李詩劍之間的分分合合,也讓厲文山明白,小兒女之事,自己不好干預的。
眼見高福俊追着翠姑去了,厲文山也只好無奈搖頭,暗歎:我爲她和詩劍的事,不知操了多少心,終究還是,唉,時運造化,緣法二字,果然不由人哪。
陸三丫與小棒兒夫婦兩個,只因翠姑生氣離去,小棒兒又批評陸三丫瞎攙和,陸三丫卻是一扭身,也回自己房間裡去了。
小棒兒向厲文山苦笑了一下。厲文山笑道:“小棒兒,你去吧。”
小棒兒卻道:“厲爺爺,你說,爲啥我阿爸他剛剛來到鉢裡就又走了呢?難道說就爲着把高福俊領了來見翠姑師叔?”
厲文山聽了,說道:“緣法,是各人自有他的緣法。緣法所在,神仙也奈何不得了誰啊!隨他們去吧,緣盡法自滅。順其自然,你阿爸的想法,估計就是這樣的。”
不說他兩個交談議論,且說托鉢僧出了鉢,現身之後,心思轉過,再問阿彌時,阿彌卻說是沒有了被人窺視的感覺!
原來,托鉢僧進入了黑鉢內空間,心鏡上人必須催動青銅鏡,才能藉助青銅鏡,看到黑鉢的蹤跡,而黑鉢自有器靈阿彌在,當然就有了被人窺視之感覺。
但是,托鉢僧一現身,那心鏡上人就可以憑肉眼盯住托鉢僧,至於青銅鏡,此時只用於隱身,不須過度催動,故而阿彌又感覺不能它在偷窺了。
這也與黑鉢的等級,也即是阿彌的修爲等級有關。到了將來,托鉢僧修仙大成,黑鉢也早已大成之後,這其中的道理,托鉢僧自會明白。這裡就不多說了。
托鉢僧當時聽了阿彌的話,只道是明宗那郁離子另行派有人手監控自己,心中自然是極爲憤慨,暗暗怒道:
“既然你們明宗對老衲如此狠毒,那就走着瞧吧!”
卻說明宗郁離子等人,此時在北門山下,那流沙泉邊上,早已布好了陣勢,只待賈仁藝幾個托鉢僧引來,就地滅了他。
一個時辰過去之後,郁離子等人就見賈仁藝五個狼狽而來,個個臉色灰敗。郁離子神識掃過賈仁藝五人後面,卻是不見托鉢僧其人,便知他五個並沒有將托鉢僧引來。
郁離子道:“你們五個,既沒把那野和尚引過來,卻又怎麼地落得這等狼狽?”
賈仁藝當即回答道:“回長老的話,我們幾個被他奪了法寶,因此都受了傷。那野和尚也被我等擊中一招,心中不甘,正尾隨我等追趕而來,卻又被那臨沙城高家大公子高福俊給攪擾了好事!”
郁離子聽了,怒道:“高福俊怎麼攪了事?”
賈仁藝答道:“回長老的話,那托鉢僧帶傷追趕我們,當時我們剛剛轉過街角,那高福俊到了,就喚住了托鉢僧,因此使我們的計策不能成功。”
郁離子聽到這裡,神識轉動之際,正要以聯通符與那心鏡上人聯繫,突然另一條信息自聯通符中傳來。
這條信息,準確地報告了托鉢僧的方位,說得再進一步,是準確地報告了托鉢僧所託之鉢的方位所在。
說起來,這條消息,來自於跟蹤符,這就是隱藏在那鑲金碧玉釵中的跟蹤符,在鑲金碧玉釵被滴血認主之後,開始起作用了。
——高福俊想不到鑲金碧玉釵是被人家作過了手腳的,翠姑被陸三丫捉弄,雖不願意收下鑲金碧玉釵,卻也無可奈何。因爲她只知道法寶滴血認主,卻不知道怎樣解除自己與認主法寶的關係。
於是這鑲金碧玉釵,就如影隨形,自動附在翠姑髮際。自然地,隱藏於釵中的跟蹤符,就不斷地向外面世界傳遞翠姑的方位信息嘍。
這信息,傳遞到郁離子這裡時,郁離子藉以認定的,就是托鉢僧的空間方位消息——此時托鉢僧正沿着街道,往萬坊城北門方向過來了!
郁離子大喜,向賈仁藝說道:“你們幾個,速往北門那裡去,再去引誘那野和尚托鉢僧一番!”
賈仁藝聽了,說道:“長老,我們五個都是法寶俱失,他那法寶卻是厲害得很哪!何況還有那高家大公子也與他在一起呢。”
郁離子臉色一冷,命令道:“怎麼?先執行老夫命令去!立功之後,回頭老夫自會賞賜你們新的法寶!至於那姓高的,不過一個家族子弟罷了,他若敢壞老夫的事情,老夫不介意把他也給滅了。”
賈仁藝聽了,道了一聲“是!”當即帶了自己手下那四人再往萬坊城北門來。
他四個邊走邊商量如何引誘托鉢僧來追擊,卻哪知托鉢僧是主動地要來尋找他們呢?
那時賈仁藝五人來到北門外,留下二人在城門外,入得城來,又留下兩個在城門內,賈仁藝自己卻是沿着先前逃走的路,原路走回。走不多遠,遠遠地就見那野和尚正拄杖託鉢而來。
賈仁藝有心要激怒托鉢僧,當即遠遠地喝罵道:“那野和尚!老子在這裡等你多時了!有種你再來跟賈爺過兩招!”
托鉢僧正要尋找賈仁藝等五個,此時見這賈仁藝就在不遠處,當即風遁而起,直撲向賈仁藝。
賈仁藝一見對手這風遁的速度與氣勢,心中大吃一驚:這野和尚先前被我等一招擊中,受傷不輕,怎麼這才小半個時辰的工夫,他竟然如此地生龍活虎一般?
賈仁藝自然不知道托鉢僧手中所託之鉢對主人有反哺之能。托鉢僧的傷,只這小半個時辰,早已痊癒了。
賈仁藝五個,因失了法寶而受傷,經過了這小半個時辰,也都痊癒了,畢竟都是靈道境界的修仙者嘛,這點兒自我修復的法力還是有的。
當然,他們的恢復,與托鉢僧又有不同,賈仁藝五個作爲修仙者,雖是痊癒,一時間功力修爲難免受到影響,而托鉢僧,卻是無絲毫影響。
——這都是題外話,且不多說。只說當時,托鉢僧發現了那賈仁藝,運起風遁,身形如箭,撲擊過來了!
就聽賈仁藝大喝一聲:“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