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煙染窮秋,風翻枯葉,落日枕水飄搖。託鉢何去,長路正迢迢。踏遍山河萬里,晚村外,幾座平橋。忽歌起,穿空遏雲,如似起狂飈。
天驕,多少代,風流人物,漫許英豪。在紅塵之內,哪個逍遙?唯有孤光自照,一輪月,悄掛林梢。清輝下,漁樵相對,世事酒來澆。——調寄《滿庭芳》。
當時托鉢僧明塵是挾天劫以嚇住諸人,隨即趁空兒逃走。
而地面上的,以莫憶、莫雨和雷仁爲首諸人,此時倒也顧不上去追殺托鉢僧了,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已經破開的大陣上了。連雷仁也是以爲,這一回掏托鉢僧的老窩,必能大有所獲。
一時間,人人都想要探看賊和尚的老窩,不知這老巢裡有多少寶貝。
當時衆人商定,由莫憶、莫雨、雷仁、萬法亭和袁衲幾個大頭腦人物下去探查,其他人等都在外面等候。
至於能抄出多少東西,那也是公平分配。商量完畢,莫憶領頭先入,雷仁等人依次跟進。
到了陣底那秘室之中,這幾個人都傻了眼:查遍這幾間秘室,除去幾個蒲團,哪有什麼東西?
衆人大失所望,默然退出。這個探查結果一報出來,外面等候的人們都是大跌眼鏡,一時鼓譟。
雷仁與莫雨幾個是最不甘心,莫憶反而沒什麼。當時雷仁向莫憶說道:“莫大師,那托鉢僧攜帶我明宗二百粒秘製六合培元金丹逃走,我明宗不能不追捕他。我欲邀請大師一起追捕,不知大師意思如何?”
莫憶卻如答非所問:“這個陣雖然破開了,但是天陣子的手筆還是值得老夫研究研究的。至於貴宗要追捕那賊和尚,老夫暫時就不參與了。不過,要是有了他的消息,通知老夫一聲也可以。”
莫雨卻是向雷仁笑笑說道:“雷宗主,本親王倒了也想抓捕那賊和尚,瞧瞧能搜到幾粒金丹呢。”
雷仁聽了,連聲表示感謝。
靜得教主袁衲礙於情面,也說道:“雷宗主,我靜得教中雖然都是靜姑,但有外門弟子在,聯絡倒也方便。本教自當爲貴宗及時提供消息。”
袁衲這個話,顯然是個客套罷了。
儒宗宗主萬法亭,早已是悄悄地得了百粒金丹,此時最想返回本宗山門。萬法亭也學着袁衲的樣兒說了一番客套話,聽得雷仁與袁衲都暗暗皺眉。
雷仁眼見沒什麼人願意助力抓捕賊和尚托鉢僧明塵,就轉向莫雨道:“不知親王需要本宗怎麼配合?”
莫雨笑道:“雷宗主好低的姿態!本親王要回到帝都後再行定奪,那時應該說是本親王配合你們明宗纔對。”
雷仁見了莫雨這麼說話,心中略感失望,卻也不好表現出來。
莫雨也是心知肚明,就向雷仁說道:“雷宗主,本親王回到帝都,可以請帝君昭告天下,滿世界通緝賊和尚,你看好是不好?”
雷仁聽了,大喜過望,連聲道好,連連感謝。
事情到了這麼份兒上,大小宗派頭頭腦腦們都與雷仁拱手告別,作鳥獸散。
送走客人,雷仁調派本宗人手,也是滿天下追捕托鉢僧。雷仁有心趕回天青城去,奈何有莫憶留在大賽場這邊研究那天陣子陣法手筆,又不好失陪,只得留下,卻是不免鬱中添悶。
雷仁安排明宗諸長老佈置人手抓捕托鉢僧,就中安排三位長老負總責。這三位長老,分別是三長老花自明,六長老李明軍,九長老管明經。
安排既畢,三位長老自去行事。管明經向花自明和李明軍道:“老三哥、老六哥,我想先回一趟天青城,看看我那徒弟,先給兩位哥哥告個假。”
三長老與六長老也都知道管明經所收這個弟子,身有龍氣,連宗主都極看重,當時兩個都說道:“你去吧,不過,要早去早來。” Www◆тTk án◆co
管明經回到天青城,竟是顧不得先去見大長老宗肯,而是直接來找李詩劍。
師徒兩個見了面,管明經詢問一番,瞭解了情況,就帶李詩劍來找器堂堂主唐榮,管明經向唐榮道:
“唐老弟,我要帶上徒弟走,請你幫忙。”
唐榮自然答應,把煉器知識刻注於玉簡之內,以便李詩劍學習。管明經又帶李詩劍來見繆天白,繆天白同樣也是刻注了一枚玉簡,又另外奉送李詩劍一枚儲物戒指,說了一圈子話。
李詩劍料想管明經這樣做,必是有事,卻又不知是什麼事,心頭不免嘀咕。不想管明經又帶着他到了陣堂,那堂主凌君也刻注了一枚玉簡給李詩劍。
這一圈子轉過,這才帶了李詩劍來見宗肯。管明經見了宗肯,就說道:“宗老大,我要帶上徒弟跟我去歷練一番,特來告知你。”
宗肯笑道;“你的徒弟,你要帶走,當然可以啦。不過,宗主交待,要讓詩劍學習煉丹煉器和陣法呢,他現在還沒學會,你要帶他走,能合適嗎?”
管明經道:“我已經向三位堂主索要了刻注三門知識的玉簡,詩劍他今後只須注意實際操練,必然能成。”
宗肯聽了,就哈哈一笑,不再攔阻。
李詩劍隨管明經上了追風靈船,往萬坊城這邊來。半路上,李詩劍忍不住問道:“師父,究竟您帶我來這邊,是爲着什麼事?”
管明經笑道:“什麼事?爲師我領宗主之命,跟三長老六長老一起負責查找抓捕賊和尚托鉢僧明塵。我想這一抓捕,可是得耗費些時間,爲師我帶你出來,一來是爲着讓你歷練歷練;二來呢,是爲着讓你就便結交些當世高手罷了。”
李詩劍聽了,心中是又吃驚又感動,感動的是,自己無意間得了這麼一個師父,對自己可是真好;吃驚的是,明塵道友情況怎樣了?明宗既然要全世界追捕他,想必日子不好過呀!
不說李詩劍暗暗爲托鉢僧擔心,卻說托鉢僧當時帶着天劫逃走,一路上是呼痛不已。
托鉢僧一邊逃,一邊暗想,我那兒子和他師叔翠姑,當是是被一個黑巾蒙面人挾走的,他兩個竟是沒有一點兒反抗之力,這黑巾蒙面人境界修爲不一般呀,究竟是誰呢?
托鉢僧逃過一段路程,看看天劫已了,當即進入黑鉢之內靜修鞏固自身境界。
鞏固完畢,托鉢僧駕馭黑鉢呆在原地,暗自想道:“那莫雨親王,老衲我看她的實力,足有靈道八階,卻被黑巾蒙面人一掌擊退,而她那法寶鎮壓塔,竟是被黑巾蒙面人一腳踢飛!這黑巾蒙面人的實力,至少也得是靈道九階,甚至可能更高!”
托鉢僧此時所能想到的是,自己倒是見過一個靈道九階之人,那便是萬坊城中,禪宗接待處那乾元寺中的無根和尚,當時自己聽那小和尚慧童說的,此人是個九階修爲的高手。我不如潛去那乾元寺,向他詢問一二。
一念初及此,托鉢僧又想到自己所修煉的太上感應功法,可以借來感應小棒兒的方位,或許能找到自己的兒子,那麼,也就能找到翠姑了。
想到這裡,托鉢僧運起太上感應功法,同時駕馭黑鉢,就往萬坊城來。
說起來,托鉢僧如今晉階到靈道五階,太上感應功法的運用上,也提升了一大截。隨着臨近萬坊城,托鉢僧果然心中生出了一絲感應,再一細細感知,小棒兒的方位竟是在那乾元寺一帶,然而,再要進一步細細感知時,這一絲感應竟是沒有了!
托鉢僧大驚,只道是自己的兒子遇難遭災了!
托鉢僧急風火忙地趕到乾元寺,只見寺前街道上沒有行人,風裡黃葉亂飛,即將落盡葉子的行道樹的枝條在風裡瑟瑟抖動,正是一片秋景黯然。
托鉢僧顯出身形,早有那小和尚慧童迎面說道:“老師兄來遲了!”
托鉢僧聽了,大爲驚訝,不過,心中卻覺得安然了些,想必小棒兒就是乾元寺無根和尚救走的吧。
小和尚當時說過了“老師兄來遲了”之後,就把托鉢僧往方丈靜室這邊請。
托鉢僧進了方丈靜室,這一回,才真正見到無根和尚的真容,一見之下,托鉢僧倒吸一口冷氣,這哪裡是得道高僧,靈道九階高手的模樣?
只見這無根和尚,形容枯槁,顏色憔悴,一身僧衣也似體弱不勝。
托鉢僧到了此時,也只好合什施禮,口誦佛號:“南無阿彌陀佛!明塵參見方丈大師!”
無根和尚眼睛微睜又閉,說道:“阿彌陀佛!明塵,你是來找你兒子小棒兒和那翠姑的吧?他們不在此間,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
托鉢僧聽到這兒,心下大驚,只道“另一個世界”,便是小棒兒和翠姑已經遭難了!哪知無根和尚又悠悠說道:
“那世界,乃是太皇天。你只須努力修仙,必有一日可以再見到他們。”
托鉢僧聽到這裡,反而放了心:有此人相助,他們必然平安。
於是托鉢僧問道:“方丈大師這是怎麼了?”
無根和尚不答,托鉢僧瞧着不對,上前看時,身邊小和尚慧童早已宣起佛號,唸誦起《涅槃經》來了。
托鉢僧情知無根和尚已經圓寂,當即問小和尚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方丈大師怎麼突然就圓寂了呢?”
小和尚聽了,就回答道:“阿彌陀佛!老師兄你是有所不知啊!我乾元寺方丈無根和尚,原本不是這一界修仙之人。”
托鉢僧問道:“他原是哪一界的修仙者?”
小和尚答道:“他本是太皇天一個叫做‘緇衣寺’的老廟裡的和尚,因爲修爲高絕,被命運神王選入神王府中,就此進入了命運神王府。後來做錯事情,被命運神王罰去經歷六十四世輪迴。
他因爲沒有輪迴魂珠,就逃到了這裡,做了住持,不想日前命運神王已經察知他躲藏在此,進一步加罰,將六十四世輪迴變成了百世輪迴。”
托鉢僧道:“這與我那兒子和師妹翠姑去太皇天有什麼關係?莫非是命運神王把他們抓走了?”
小和尚道:“不是這樣的。方丈大師救了令郎和令師妹後,我聽他說,令郎小棒兒做過下位世界裡的汗皇,故而身上有一絲僞龍氣。方丈說了,雖是僞龍氣,卻也難得,可以傳授大法。”
托鉢僧尚有所不明白,小和尚又進一步解說,托鉢僧這才明白一切:
原來,無根和尚自是知道命運難違,當即將一身修爲,以貫頂傳功之法,盡數封存於小棒兒丹田之內,並明告小棒兒,只須假以時日,等到完全消化吸收這丹田內的仙家真元靈力後,小棒兒的修爲,就可以直接達到仙道六階。平時若是遇上敵手,就憑這丹田中仙家真元靈氣,只須調動一絲,就可保同階無敵!
無根和尚傳功之後,又將一物契入翠姑額頭,並囑咐翠姑,從此守身如玉,就做禪宗聖姑,此物可保她在修行道路上一帆風順,但是,必須謹守誓言,永做聖姑,否則便有身死道消之禍。
完成這些之後,無根和尚以大法力,將他二人直接送入太皇天去了。
托鉢僧聽了,不由得又問小和尚:“方丈大師要去轉世輪迴,先天攜帶有前世修爲,不是很好嗎?”
小和尚道:“命運神王的命令,其實就是命運。命運是難以違抗的。可憐方丈一身修爲,何止是靈道九階?然而這一入輪迴,又沒有輪迴魂珠,也不知道將來託生何方,哪一世才能超脫苦海呢!
若是一不小心,泯滅了靈性,只怕會在六道輪迴中三磨兩磨,就永遠沉淪,靈魂也化劫灰嘍。阿彌陀佛!還是爲方丈大師祈禱吧。”
托鉢僧聽了,也不由得心中暗暗爲無根和尚祝禱一番:
無根和尚啊,你究竟是多高的修爲境界?爲何卻還淪落到被命運逼迫?那命運神王又究竟是多高的修爲境界?唉!但願你這一去輪迴,能保真靈不泯,最終能超脫苦海,再入仙途,那時或許老衲與你也能有緣一見吧!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此時托鉢僧嘆息不已,又就此想到,看來老衲這點兒修爲,實在算不得什麼,強大如無根和尚,遠不止靈道九階的修爲,一時犯錯,卻也不得不就此受命運擺弄,沉淪苦海!
要想不受命運控制,總得修爲超過命運神王,大約那時就可以擺脫命運控制了吧?然而,命運神王,到底是多高的修爲呢?仙道境界又是個什麼樣的境界呢?
托鉢僧心中作此想,嘴裡卻問道:“什麼是輪迴魂珠?爲什麼上次老衲來時,慧童師弟對我說他是靈道九階修爲呢?”
小和尚道:“這個輪迴魂珠是怎麼樣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方丈說起有這麼一種東西,可以幫助轉生之人再次踏上修仙之途。
至於他的修爲境界,上回跟你說是靈道九階,只是怕實話實說,驚嚇着你罷了,畢竟這一世界,最高修爲境界也真的是不超過靈道九階。”
托鉢僧又問道:“方丈已然圓寂,千相大師呢?怎麼不見他過來?”
小和尚道:“哪有什麼千相大師?他本是方丈的分身所化。如今方丈既已圓寂,他那分身也是隨他而去了。”
托鉢僧聽了,心中不由得更爲驚訝,修仙者竟然還能修出分身來!這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
不過托鉢僧心中到底還是對小棒兒有所擔心,沉默了半天之後,又問道:“慧童師弟,方丈大師爲什麼要將我兒子和我師妹送去太皇天那邊呢?”
小和尚答道:“方丈有過交待,讓他兩個過去,太皇天那邊自然會有人知道,這也就意味着太皇天那邊已經知道無根和尚按命運要求,去百世輪迴了。這樣一來,說不準還有故舊之人,在方丈百世輪迴裡,出手助一臂力呢。不過,這究竟有多大的可能,我也不知道,——這都是方丈跟我說的。”
托鉢僧聽了,不由得心中感慨,都說是人走茶涼,只怕無根和尚這番希冀,只能是個空想罷了。若是老衲我進境快速,或許有一天能幫助得上一把吧?
想到這裡,托鉢僧又問道;“如今方丈圓寂,乾元寺中竟只有你一個人了!我如今也是天下雖大,不知何處容身,不如我就落腳在這邊,與你一起修煉,怎麼樣?”
小和尚道:“方丈說了,你在這一界,禪宗是收留不得你的,否則,這一界禪宗的麻煩就大了。”
托鉢僧詫異道:“方丈爲何這麼說?”
小和尚道:“方丈說了,在這一界,你是最能惹事的,有時就算你不去惹事,那麻煩事也會來惹你的!”
托鉢僧聽了,不由得一時間英雄之氣又起,哈哈大笑道:“事來惹我,我又有何懼哉!?我到這一界,原本是想着低調行事,卻不曾想到,自臨沙城到這裡,果然是諸事纏繞,乍看是我惹來的,其實也還真如方丈所說,此中多有事來惹我的情形。”
小和尚聽了,笑道:“聽方丈之言,只怕連莫陵帝國,都會找你麻煩呢。”
托鉢僧也笑道:“便是將這一界鬧他個天翻地覆,又有何懼?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