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閬苑仙家本自由,蕊珠宮女又多愁。千觴酹月芙蓉醉,萬竹搖霜風葉秋。
酒欲烈,恨難休,王孫興味愛優遊。舞裙急慢紅雲亂,檀板高低白水流。
——小詞調寄《鷓鴣天》。
話說當時,托鉢僧向忠親王詢問這八佾營中的侍女都是從哪裡來的——
在托鉢僧看來,八佾營極類似於凡人世界裡的教坊,這些女修仙兵擅長歌舞,看她們的所作所爲,又近似於青樓煙花——
雖然這些人身在仙兵之列,屬於八佾營,八佾營又且編在天陣仙國仙兵序列之內;但是柳小蠻、爍珠娘這些人名爲仙兵,實爲侍女,地位低下——尋常女修仙人,哪裡肯去做這種仙兵?
不想忠親王卻是笑答曰:“這些人,原本是域外來犯的修仙者,都是我們天陣仙國抓來的俘虜。她們必須在八佾營中接受改造,表現好的,才能領到人頭證,離開仙兵軍營,做仙國自由民。”
托鉢僧聽了,才知道這些人原來都是侵犯天陣仙國的修仙者,既然是俘虜,地位低下當然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且說酒過三巡,忠親王眯着眼,看向柳小蠻和爍珠娘道:“你們兩個,還不給你們主人百衲侯爺跳個舞唱個小曲兒麼?”
忠親王這麼一說,那柳小蠻與爍珠娘兩個,都看向了托鉢僧,徵求他的意見。
托鉢僧被看得一愣,心中疑惑,嘴裡卻說道:“既然是親王有令,你們兩個就按親王說的,跳個舞,唱個小曲兒吧。”
托鉢僧此言一出,就覺得那柳小蠻和爍珠娘看自己的眼神兒都有些哀怨,有些不對勁兒了。
托鉢僧心中更是疑惑,莫名其妙,然而,接下來,托鉢僧就明白了,只見柳小蠻跳舞,卻是豔舞,爍珠娘唱小曲兒,卻是小黃調。
此間情形,有些曖那個昧,托鉢僧自是看不入眼,於是眼觀鼻鼻觀心,來了個視若無睹,聽而不聞。
那忠親王卻是大鼓其掌——縱然有忠親王欣賞,但托鉢僧既然不喜歡,當然交待給託鉢夫時也就簡略得很,託鉢村夫自己也不好杜撰,只好依託鉢僧之言,如實記錄於此。諸位書友若是感到遺憾,那是萬萬不可怪罪託鉢村夫的,要怪罪就怪罪托鉢僧那個賊和尚吧。
當時歌舞既畢,忠親王連聲呼“妙”,不待人勸,自行舉杯一飲而盡。旁邊有爍珠娘又上前來給他斟酒,滿滿的又是一杯。
忠親王道:“侯爺,這兩個侍女,作爲正副侍衛長,本也就是國主賜予你的姬妾,今天本王提出讓他們唱曲跳舞,顯然是喧賓奪主了。不過,哈哈,本王這也是‘回敬’你一把喲,誰教你不肯把這套暖玉杯送給本王呢?”
原來竟是這麼一回事?托鉢僧心中是又不解又窘迫又有些生氣:所不解的是,原來忠親王是故意要讓她們跳豔舞唱小黃曲兒的;
所窘迫的是原來這百衲侯府裡的內侍衛正副兩個女侍衛長,卻是仙國國主賜予自己的姬妾,這個,和尚可不好面對啊;
所生氣的是,這套暖玉杯,自己先前已經說過了是不好送人的,沒想到這忠親王,居然還有這種小心眼兒,哪壺不開不提哪壺,而且是提了一回又提一回!
忠親王洪信看着托鉢僧,大約也能猜測到托鉢僧複雜表情背後的東西,又笑道:
“侯爺,本王這也只是開個玩笑罷了。這暖玉杯,本王是絕不會奪人所愛的,本王說過了要把這顆智珠贈送給你的,不過,哈哈,”說到這裡,忠親王洪信又舉杯一飲而盡,才又向柳小蠻和爍珠娘說道:
“你們兩個,誰陪我乾了這一杯,我就給誰。”
忠親王說罷,將智珠放在桌子上,一臉是那色而迷迷的笑。
說起來,爍珠娘比柳小蠻多了一份心思,當時又坐在酒筵之上(她本是就筵前站起唱了小曲兒就已經落座了的),聽了這個話,一把將智珠抓在手裡,卻是端起杯來,一臉媚笑,說道:“奴婢願意爲王爺傾盡此杯!”
忠親王笑了:“那你先喝!”
於是爍珠娘就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忠親王鼓掌,說道:“好!好,好!”此時爍珠娘飲下這一杯,早已是臉生紅暈,不勝酒力,顯見是醉了,那舉止也漸變輕浮。
托鉢僧皺眉,卻又不好說什麼,柳小蠻挺身而出,說道:“爍珠娘,你已經不勝酒力了,先歇一會兒吧。”
柳小蠻又向大廳外面叫道:“來一個,扶爍珠娘去醒個酒。”
早有人來扶爍珠娘下去了。忠親王看了柳小蠻一眼,對她的自作主張不以爲意,又轉向托鉢僧說道:
“侯爺,你這自釀的賽猴酒,酒力怪重,居然把你的侍姬爍珠娘給醉倒了,她可是靈道八階啊!”
柳小蠻早已捱到筵前,端起酒杯,向忠親王道:“奴婢也借花獻佛,借主人的賽猴酒,敬王爺一杯!”
“哈哈哈哈,美女敬酒,本王豈能不飲?不過,你得先飲三杯,作爲罰酒。嗯,你先前怎麼不上桌來敬本王的酒啊?哈哈哈哈!”
托鉢僧聽了忠親王這個話,情知自己釀造的賽猴酒,只加了一味醉仙青莓,果然是酒力大漲,仙人易醉,忠親王大約是酒已多矣!
說起來,這醉仙青莓,卻是黑鉢內世界所生之物,此物可以用以釀造賽猴酒,卻還是器靈阿彌告訴托鉢僧的。自從這加了醉仙青莓的賽猴酒釀造出來後,阿彌也是隔三差五地醉上一回呢。
托鉢僧心裡正轉着念想,那柳小蠻早已將一杯賽猴酒飲了,又勸忠親王的酒。
柳小蠻飲過,忠親王端起酒來,舌頭已經有些大了,只聽他向托鉢僧說道:“侯,侯爺,你自釀的這個酒啊,啊,酒勁怎麼這麼大啊?啊?”
托鉢僧笑道:“王爺,我這個酒呢,凡人聞上一聞,便要沉醉千年,真道境界的修仙者飲上一杯,便要沉睡百年;靈道境界的修仙者,品階低的,一杯便要醉倒,品階高的,也飲不了三杯;
至於仙道境界的修仙者麼,還不曾試驗過,不過,現在麼,老衲也瞧出來了,估計頂多也就是一二十杯,非大醉不可。”
“嗯嗯,你說得不錯!本王也才,才只飲了十杯八杯,現在啊,嗯,現在就就就覺得,覺得醉之乎也——好好好酒!”
托鉢僧與忠親王的對話,柳小蠻聽在耳中,記在心裡,又暗暗感嘆道:原來主人這酒竟然是如此芳香濃烈,爍珠娘這個死賤人剛剛飲了足有四五杯,難怪醉倒,倒是我,可得小心些,我剛剛是冒冒失失地飲了一杯了。
柳小蠻這樣想時,就聽忠親王說道:“百,百衲侯爺,今天叨擾,明天本王請客——今天本王我這就,就回回回去了。”
說過這個話,百衲侯府諸侍女,自有人上前來要服侍忠親王,送他走人。然而只是一錯眼的功夫,百衲侯府大廳裡,憑空冒出數人,俱都是美女,攙扶着忠親王往外走。
忠親王邊走邊回頭說道:“百衲侯侯爺,你煉製的這隨身仙府還真的是不錯啊!”
原來這憑空冒出來的侍女,乃是忠親王帶在隨身仙府裡的,都是王府內侍之女侍衛,當然,不是蒙受忠親王寵愛,也不會被忠親王帶在仙府裡。
托鉢僧早已起身,含笑相送,忠親王猶自回頭說道:“百,百衲侯,侯爺,明日一,一定要去本王家裡做客。”
托鉢僧連聲道:“好嘞,王爺慢走!”
送走了忠親王,托鉢僧轉過身來時,一衆府衛都是躬身施禮。托鉢僧揮手示意免禮,才入大門,早有那內侍女侍衛長柳小蠻迎上前來,帶着一個內侍,要攙扶托鉢僧,托鉢僧擺手道:“不須,不用,老衲我還不至於舉步就要別人攙扶。”
此時天色向晚,夕陽的餘光照光在百衲侯府的院子裡,但見侯府主樓,被映照得輝煌而又恍惝。托鉢僧在這夕陽的光輝裡,一擡頭,看到了柳小蠻的眼睛裡,有一絲幽怨。
然而,柳小蠻一見托鉢僧向她看來,當時眼神一變,除卻謙恭,更無其他。
托鉢僧心中暗思:老衲我看啊,她們這些侍女,既是國主派來的,必然得防好一防,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歷來帝王人物,喜歡掌控他人,賞賜侍女,其中是不免有細作耳目,但是,瞧這個柳小蠻,似乎不像。看來她這幽怨,應當是與她身爲俘虜,被送進八佾營有關吧。
心裡想着,托鉢僧大步流星地往客廳裡走時,那柳小蠻及另一侍女不得不也大步跟上。
柳小蠻在托鉢僧身後邊走邊叫道:“侯爺您慢點兒!奴婢有話要說。”
托鉢僧頭也不回,只大聲說道:“你要說什麼?”
“侯爺,您只怕連自己家裡是個什麼樣子都不清楚吧?”
“我自己家裡?什麼我自己家裡?”
“您這侯府啊!”
說話之間,托鉢僧回到客廳裡,早有侍女迎上前來,伺候托鉢僧坐下。
桌席已撤,香茗已上,托鉢僧啜飲一口,放下杯子,擡頭看時,只見大廳裡只有這柳小蠻,別的侍女都已退下了。
托鉢僧道:“你也下去吧。”
不想柳小蠻並不退下,反而上前兩步,來到托鉢僧身邊,跪倒塵埃,幽幽地說道:
“侯爺,您是朝廷新貴,可能還不清楚仙國對我們這些八佾侍女的要求。奴婢在此懇請侯爺看顧,高擡貴手,大施恩惠,救奴婢脫離苦海!”
托鉢僧聽了,不由得一愣:“你說什麼?怎麼救你脫離苦海?你有什麼苦?趕緊站起來說。”
於是柳小蠻站了起來,說道:“侯爺願意讓奴婢伺候,就是高擡貴手大施恩惠了。”
托鉢僧笑道:“給老衲我端個茶遞個水的,可以啊。”
“侯爺可知道您這侯府的房間格局?陣法巧妙?”柳小蠻轉移了話題。
托鉢僧道:“不知道。”
“侯府建築,這主樓三層,地下一層是儲藏室,用來存儲侯爺您的寶藏的,共有三間,中間一間,卻是修煉秘室,設有陣法,可以聚集靈氣,以助人修煉;
這客廳,兩側耳房,是侯爺您的書房和煉丹房,樓上三間,上首是主人的臥房,下首的奴婢和爍珠孃的休息室。
至於主樓兩邊廂房,東廂是侯府侍衛居處,西廂是其他侍女們的居處。主樓後面,是後花園,東廂房東面是演武場;西廂房西邊是侯府廚房、浴室等等。”
托鉢僧聽了,說道:“你倒是熟悉得很嘛。”
“請侯爺允許奴婢帶領您到各房間去看看。”
“好!”
於是柳小蠻領着百衲侯爺托鉢僧,一圈子轉悠下來,托鉢僧自然是對自己這個“新家”都也熟悉了,當時就說道:“嗯哪,小柳啊,我們去看看地下儲藏室吧。”
於是二人去看地下室。走下了幾階樓梯後,眼前昏暗,只好放出神識來探看;托鉢僧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暗暗數了一數,九十九階!
托鉢僧心中正在奇怪爲什麼是九十九階樓梯呢,就聽柳小蠻道:“到了,侯爺!”
秘室如何打開?早有柳小蠻上前取出鑰匙——門開了。托鉢僧邁步而入,柳小蠻緊隨身後。
剛剛入得秘室,柳小蠻突然叫了一聲“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