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五塵將外面的一切都拋諸腦後，進入了修煉的靜室。
運氣好的話，明天跟雲行西道個歉就好了。
運氣不好，明天……也就沒什麼明天了。
——神道。
這是將自己召喚至此世的少女，其背後勢力的名字。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樓五塵通過旁敲側擊詢問和查閱文獻，終於查到了一些與之有關的零星資料。
認識的人幾乎都不知道神道爲何物，除了圖書館中最古老的那批存書裡還殘存有關於神道的隻言片語，世間竟似再也沒有絲毫神道的痕跡。
唯一知道的信息是：神道曾在上古年間與仙道爲敵，然後被剿滅了。
這個事實讓樓五塵不寒而慄——仙道沒有留下關於神道的記錄，最大的可能只有兩種：要麼神道只是過於微不足道的纖芥之疾，以至於完全在仙道歷史上留不下波瀾；要麼神道就是可怕到讓仙道諱莫如深的心腹之患，以至於要扼殺其存在的所有痕跡……
無論哪一種，對於將希望寄託在神道少女所留神秘功法上的樓五塵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就是了。
罷了罷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被當做神道餘孽抓起來切片，反正已經把她交給雲行西照顧了，留下的靈漿能撐多久撐多久吧……自己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樓五塵深深呼吸了幾次，迅速將自己的心境調整完畢。然後，將感知伸向了意識深處——她所留下的那份神秘功法。
“……你，無論如何都想修仙道嗎?”
樓五塵腦海中再次浮起一段記憶深刻的話語和場景。
法身瀕臨崩潰的少女，用難以言喻的複雜目光看着自己，然後彷彿放棄了一般平靜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看看這個吧。”
雖然一直對神道少女留下的功法抱有隱隱的疑慮，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樓五塵深吸一口氣，解封了這份神秘的功法。
少女當時保證這是神道在和仙道征戰中獲得的最完美版本，但看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一種不靠譜的感覺還是無可避免地浮上了樓五塵心頭。
《仙道基礎修行》。
樸實無華到讓人想流淚的名字。
樓五塵心道，自己辛苦做的那麼多準備不會是個笑話吧？
好吧好吧，至少應該確實是仙道功法，被打成神道餘孽的悲慘結局大概是不至於發生了。
再次驅走忐忑不安的心情，樓五塵開始感知起其中的內容。
簡單。這時樓五塵的第一感受。
靈氣不是實際存在的東西。這是樓五塵在之前的修行中隱隱體悟到了的。
但《仙道基礎修行》中將其解釋地分外直白。
天地間並沒有一個叫靈氣的氣體。靈氣，準確地來說，更接近與“壓力差”“電勢”這樣的概念。
從靈氣壓高的地方到靈氣壓低的地方，會發生自發的靈氣流動，這個過程會釋放可以利用的能量，就好像瀑布帶着滾滾動能奔流而下帶動水車，正負極之間電壓下的電流做功——這樣的感覺。
這種一夕聞道，豁然開朗的感覺，讓樓五塵回想起十四歲剛上高中，在很多天的冥思苦想之後，某一天忽然明白了積分原理、忽然吃透了動態規劃、忽然理解了尺縮和鐘慢……等等時候那種‘原來如此！’的痛快感，幾乎忍不住要擊節讚歎起來。
……但相較基礎的解釋，在具體修行上，比起下谷中所給的功法《九轉還真訣》來，這套《仙道基礎修行》則似乎要少了非常多的部分。
《九轉還真訣》樓五塵幾乎完全無法理解裡面那莫名其妙的存想和持咒方式，只能依樣畫葫蘆照做。
但這份《仙道基礎修行》，就連樓五塵都能隱隱明白大致的步驟。
簡單來說，就是兩步。
第一步：用自己的意志強行將靈氣聚集獲得一個靈氣壓高於周邊的地方。
第二步：利用這個靈氣從高向低流動的過程釋放的能量強化自己。
簡單樸實到讓人瞠目結舌的程度，讓人不禁懷疑“修行就這麼簡單？”
相比之下，《九轉還真訣》那複雜的存想錘鍊和調整步驟讓人覺得是那麼地靠譜。
樓五塵拋開‘真的能行嗎？’的念頭，按照原定計劃開始運行起《仙道基礎修行》的功法。
——然後，在功法運行起來的一瞬間，樓五塵就因過度的震驚而被強行打出了入定狀態。
並非收穫比預期少了，相反其實還多了——而且多得太多！
太多了！明明是簡單到極致的操作，增長的修爲卻在之前的十倍之上！
雖然自己本身也是在期待着它能成爲自己修行的外掛，但這個差距也太可怕了，以至於樓五塵不得不心生動搖。在他的認知中，這種增幅要麼是那種揠苗助長飲鴆止渴式的壓榨潛力，要麼就是有巨大隱患會走火入魔的旁門邪道。
一時間，樓五塵居然有些害怕，不敢再繼續修煉下去了。
到底有什麼不對？樓五塵反覆檢查審視自己的身體和修爲，卻還是找不出絲毫問題。
一絲冷汗在樓五塵背上爬起。那種代碼明明有BUG卻死活找不出來的抓狂之感讓他備受煎熬。不可能，不可能會有十倍的，怎麼可能會有十倍那麼多？！
不行，不能這麼下去了！樓五塵眼見自己心境越來越亂，連忙止住念頭，關掉了玉球的靈氣供給。
深深做了幾次長呼吸之後，樓五塵睜開眼睛，起身走到了書桌前，用微微顫抖的筆跡抄寫起了記憶中的經文。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於天……”
“……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返晝夜，用師萬倍……”
“……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相推，而變化順矣！”
不知過了多久，樓五塵的字跡終於恢復了平常的工整。
冷靜下來的樓五塵沒有再猶豫和糾結，回到玉球前重新坐下，堅定地繼續運行起了《仙道基礎修行》的法訣。
方纔的經歷再度重現。不過這一次，樓五塵置若罔聞，只是默默地運行法訣。
一遍，又一遍……
這種修爲飛速增長的感覺，就像是網遊中越級聚怪羣刷，經驗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增長，給人帶來一種難以抵抗的快感和誘惑——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就又是一個級別……升級，繼續，再來一遍，再來一遍——等到玉球供給靈氣的五個時辰結束，樓五塵依然意猶未盡地運轉着功法，即便玉球上已經不再傳來靈氣的波動，樓五塵依然下意識地再運轉了一次功法。
然後……樓五塵居然再次感受到了——雖然微少，卻切實存在的靈氣聚集，和修爲增長！
這次可是真的讓樓五塵驚駭莫名了：如果說之前的十倍只是量上的差距，現在的有無之差則是實實在在的質變！
從入門的第一天開始，樓五塵接受的教育就是天地靈氣稀薄，必須要依靠有濃郁靈氣的靈山大川仙家福地——照樓五塵的理解，就是靈氣壓高於外界的天然勢阱——纔可修行。下谷之中，就是以道法分流來自上門的靈氣到各個洞府，大家才能藉着玉球傳來的靈氣份額修行。
可現在樓五塵發現，居然不需要外來的高靈氣壓就可以修行？！
等等，等一等！樓五塵理了一下心中的念頭，從原理上來說，《仙道基礎修行》的第一步就是用自己的意志強行將靈氣聚集獲得一個靈氣壓高於周邊的地方。第二步利用這個靈氣從高向低流動的過程釋放的能量強化自己，那麼理論上確實是可以獨立修行的。
可是！樓五塵對比了一下手上的兩套功法，《九轉還真訣》雖然過於複雜而自己看不太懂，但其中也確實有類似《仙道基礎修行》第一步聚集靈氣的步驟，那爲什麼……
《仙道基礎修行》可以，而《九轉還真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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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觀天之道執天之行”：來自《陰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