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不到我們爺還有這等興致?”富察明慧眼波似水,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滯。擡眼,對着鏡中矗立身後,同族的富察格格,笑道,“這可是我們高格格也沒有的待遇!”
富察格格柔柔一笑,輕輕抿了抿脣,眸子仔細端詳着福晉的髮式,已是沒有需要修飾的地方了,便自旁邊的宮女託着的,首飾盤子裡選了些素淡的,與她戴上。“福晉,您看看,如何?”
富察明慧伸手撫了鬢邊,盈盈笑道,“還是你的手巧!雪娟就差了你許多!”那託着首飾盤的宮女,故作委屈道,“奴婢怎麼能和格格的手藝相比!福晉您可是早曉得的。現下這麼說了,定是嫌棄奴婢愚笨了!”
“就你會逗我開心!”明眸皓齒,富察明慧笑得甚是明豔動人,眼眸轉向仍舊跪在地上的宮女,“你回吧!日後,沒得我的吩咐前,就不要過來了。我已是將你撥給了側福晉,總來我這,不是個事!”那宮女身子微微一震,忙低頭躬身退了出去。
“福晉,您怎麼又喝茶來!”雪娥端着碗燕窩粥來進屋,便見主子端着碧螺春正喝着呢。“奴婢爲您親手煮了燕窩粥來,您趁熱喝了吧!”
“管家婆來了吧!”衆人皆笑。雪娟與雪娥是富察明慧身邊兒的大宮女,已是跟了她多年,不僅忠心,更是聰慧過人。許多事兒,皆是離不開她。
不一會,“福晉,到時辰了!”雪娥附耳提醒,“奴婢來時,已是見了側福晉與金格格、蘇格格在外面候着了。”福晉黛眉微微一動,“側福晉!”幾不可聞的低喃。
“好吧!”伸出手,富察格格與雪娥上前扶着她站起,“我們就去見見這側福晉!”踩着花盆底兒,踏着優雅端莊的步子,不緊不慢行至正殿。就見自個座塌下首不遠處,置了張寬大座椅,上鋪了厚絨織花毯子。是給那側福晉備下的。
“讓她們進來吧!”
景嫺捏着帕子,身穿厚厚的側福晉禮服,巧笑盈盈,侯在外面。就見一穿着很是不俗,梳着小兩把頭,插着細小珠花的宮女出來,向着自個行了一禮道。“側福晉,您快進去吧。福晉知了奴婢竟然讓您在外面候着,已是將我一頓好罵!”
隨着那人的走進,宛若一道柔光,照亮了整個屋子。明慧微微眯了眼,胸腔裡的心臟砰砰跳動着,血液裡似乎有什麼在叫囂,她似乎能聞到,鮮血的味道,穩穩心神,仔細打量了一番。難怪爺會爲她描眉,這般絕色清雅的美人兒,是個男人都會動心的。就見她微微垂着螓首,長長的眼睫垂下,迷濛了眼中的神色。
雪娥見側福晉進屋,便取了蒲團置在明慧的坐榻跟前,退到一邊。
“妾身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景嫺盈盈一跪,雪娟立即自小丫頭端着的茶盤上,取下一杯茶遞給側福晉。“請福晉用茶!”吐詞清晰,宛若珠玉擊盤,粒粒分明,神態謙和恭敬,完美無瑕。
“真是個妙人啊!”明慧笑盈盈道,眼眸彎彎甚是可親,右手無意識得把玩着左手小手指上的寶石指甲套,卻是不端那側福晉舉起的茶杯。似是忘了一般,只是極其親熱的說着話來。
景嫺羞澀一笑,手裡的杯子卻是端得穩穩當當,由着嫡福晉的眼神,隱藏着刀鋒,上下打量着。蘇格格與金格格二人矗立在兩旁,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不知爲何,嫡側二位福晉身邊,若那暴風雨來臨時的那股安靜。
良久,明慧莞爾道,“哎呀,看看,我瞧着妹妹這般容色竟是呆了,險些忘了妹妹還在敬茶呢!”眼波橫轉,嗔了眼雪娟,“沒眼色的東西,沒見側福晉跪着麼?”又柔聲對着景嫺道,“妹妹不會怪姐姐吧!”
“妹妹自是應該給姐姐敬茶,怎會怪姐姐呢?”嫺姐兒從善如流改了口,身爲皇子側室福晉,是能喚得嫡福晉一聲姐姐的。“妹妹雖是新入府邸,但觀姐姐身邊的人兒,也知道姐姐是個行事周全的人。妹妹可是差得遠了。若是有什麼不周的地方,請姐姐明示!”擡起眼睫,眼眸一片純真,隱隱有些水汽,“請姐姐喝茶!”
利芒一閃,明慧事宜雪娥取了側福晉手裡茶杯給自個,微微抿了口。再看向景嫺時,神色一片溫婉,拿出一個紅包,遞給景嫺,“妹妹快起來吧!若是爺瞧見了,還以爲我多不待見妹妹!”
“謝姐姐賞!”眉頭微不可測的蹙了下,強忍痠痛站了起來,坐了自己的位置。素白如玉的兩手緊緊攥了帕子一下,復又鬆開,明慧掃了一眼她的動作,紅脣揚起一抹微弱弧度。
蘇格格與金格格見側福晉起身坐下,方上前請安。
“奴才給福晉請安!”蘇氏眉眼清麗婉約,眼眸漆黑秀美,透着沉靜與溫柔,瞧着便是個性子好的。得了明慧的免禮,微微側身,對着景嫺躬身行禮,“奴才給側福晉請安!”
“免禮!”自碧荷手上取了個荷包,遞給蘇氏。蘇氏擡手接過,見其繡工精緻,花樣獨特,甚是少見,摸着料子也是個好的。裡面應該裝了其他東西,微微一笑,“謝側福晉賞!”金氏身有高麗血統,五官細膩精緻,身段不高,卻是玲瓏有致,透着股嬌俏迷人的風情。亦是得了同樣的見面禮。
最後,富察格格上前盈盈行了一禮。她是富察氏的試婚格格,又是府裡大阿哥的生母,地位卓然,景嫺微微移了身子,受她半個側禮。富察格格抿嘴一笑,她相貌平庸,微豐身材,連着富察氏身邊的兩個大宮女都不如。生了大阿哥後,幾乎是沒有再承寵!笑起來,卻是有股子安靜的味道。
明慧環顧了四周,“哎呀!還有個妹妹沒來!想是昨晚累着了。”諸人皆是嗤笑幾聲,洞房花燭夜,新郎官卻是被小妾給攔走了,是個女人就受不了這種羞辱。皆等着新來的側福晉變臉,大怒的模樣。
“還有哪個姐妹沒來麼?”水眸掃了一週,神色似有些茫然。
“側福晉您不知道,昨晚上啊,我們高格格身子不舒服。派人請了爺過去,許是那時候累着了吧!”金格格笑得好不天真,然而言辭卻是犀利,字字如鋒,如那刀錐子一般,戳人心窩。
“高格格身子素來就弱,景嫺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明慧端坐上方,笑盈盈的看着下首,諸人的一番表演。
“我們皆是伺候爺的。高格格身子弱,最是需要爺的關心,將心比心,若是妹妹病了,也是希望爺來的,怎會放在心上。”景嫺低低說道,垂下的眼睫阻擋了情緒的泄漏。禮服真重,什麼時候可以回房,換了衣服啊。
明慧有些意興闌珊,作爲正室嫡妻,每日面對着諸多年輕貌美的妾氏,心裡頭的滋味,當真是難受得很。現下又來個家世、身份直逼自個的側室福晉,又生得那般美貌,瞧着爺的態度,也是個受寵的。若是生了子嗣,那自己永璉的地位,豈不是危險了。側室福晉生的兒子可不是庶子。雖與嫡子相比地位差了些,卻也是遠遠超過那些庶子的。
且原本以爲新來的側福晉怎麼着,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罷了。好撩撥得很,再生得美貌,刁蠻任性的話,爺也是不喜的。爺不喜的側福晉再來幾個又如何?熟料今個,見了才知道當日傳話的小太監,說得一點也不假,實實在在是個無可挑剔的美人。給人的感覺也是極好,清雅婉麗不失端莊,一派天成貴氣。這樣的女子,怎可容與臥榻之旁。待她敬茶時,略微刁難了下,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自個的奶嬤嬤定是在這蒲團裡,添了東西,尋常人跪上不到一刻,就疼痛不已,這個小姑娘竟然面不改色的,跪了許久,忍功當真了得。先前自個想得還是簡單了,等下和嬤嬤好好商量一番。便欲讓她們回去。就見雪娥對着自己使了個眼色,那高氏終究是忍不住,來了。高格格是個美人,她的美不在於外表,而是自那骨子裡散發出的,楚楚動人之姿,桃花眼兒水霧朦朧,嬌嬌怯怯,若那春水一般,惹人憐惜。兩個美人,弘曆你會喜歡哪一個呢?明慧有些惡意得揣測。
高氏柔弱的走了進來,對着福晉盈盈一禮,“姐姐,妹妹來遲了,請姐姐恕罪!”府裡四個格格,也只有她會稱呼嫡福晉爲姐姐,卻是逾矩了。蘇氏、富察氏皆是不動,唯一金氏不甘的撇撇嘴,似有些不屑。美麗的水眸對上另一晶瑩透亮的黑眸,高氏忍不住吃了一驚。七月七,漫天的紅色燈籠下,端坐的美麗姑娘,她不會看錯,就是眼前的這位女子。側福晉的禮服刺痛了她的眼。她一直以爲,四阿哥沒有側福晉,是爲她留的,只待她懷孕生子後,便可請封。
強自剋制着摸上肚子的衝動,深深地看了眼景嫺,便盈盈下拜,“給側福晉請安!”低柔婉轉的聲音,柔媚可人的很。“高姐姐,不記得妹妹了麼?”景嫺似是有些委屈的睜大眼睛,“高姐姐,一進屋子,我就瞧清了。想着姐姐一定記得我的。怎麼好似忘了呢?”
“哦?兩位妹妹認識?”若是二人認識,聯合了起來,就不妙了。
“小時候,高姐姐和她阿瑪路過鎮江府時,我們在一起處了一段時日!”景嫺不待高氏開口,回道。
高氏低頭一笑,遮住眸子裡的清冷憤恨,這小丫頭越來越難對付了。穩穩心神,擡頭,柔柔笑道,“當時,我見了景嫺妹妹,哦,不,是側福晉,很是驚訝了一番!沒想到這天底下還有這般美麗的人!”
“福晉,您可莫要被高姐姐騙了。那時候我還小,哪算得上什麼美人,高姐姐纔是個美人呢。那時,我纔是看得呆了呢!”景嫺頗爲羨慕的看了眼高格格。
“好了,你們兩個,可不要再互相誇讚了!”明慧似是被二人逗樂了。“再誇下去,可是要令我們諸位姐妹惱了啊!”衆女又聊了會天,明慧見天色已是不早。等下,爺估計會過來與自個一道用膳。揮揮手,讓衆人各自回房了。
碧荷緊緊跟着景嫺後頭,就見主子跨入了翠雲館西側殿後,一個踉蹌,似要倒下,忙上前扶住,“怎麼了,主子?”“別出聲,你扶我進內室!”容嬤嬤得了小丫頭的通知,正爲主子選出合適的衣服呢。她瞭解自個的主子,最是不喜歡穿那厚重奢華的禮服,若是沒有需要,常年穿得皆是素淡的很。花盆底踩着地板兒,清脆的聲響傳來。容嬤嬤擡頭,就見主子面色蒼白,額上直冒冷汗,半個身子倚在碧荷肩上。
“主子!”來不及放下手裡的衣服,直接上前,一起扶着景嫺坐在了迎窗放置的美人椅上。“嬤嬤,你去吩咐宮女打些熱水來,就說我要沐浴更衣。碧荷你去我庫裡,拿瓶化淤的藥來,青瓷長頸的那個!”
容嬤嬤很快回來,就見自個主子靠在榻上,雙眉緊蹙,下脣被牙齒咬着泛白。“主子,怎麼了?”景嫺正欲回道,就見兩個太監搬着浴桶進了屋,二人放下浴桶,向着景嫺打了個千,“奴才給側福晉請安!”
“免吧!”景嫺微笑道,神態兒親切中透着淡淡疏離,與她的身份甚符。
“謝側福晉!”二個太監循着容嬤嬤的指示,將浴桶放在了靠邊的位置上,方退下了。待碧荷取藥進來後,景嫺吩咐二人關了屋門,褪下衣服,預備好好洗個澡。
容嬤嬤仔細的觀看了下,除卻先前的情事痕跡,並沒有其他的痕跡,提起的心稍微放下許多。“嬤嬤,”耳畔響起了淡淡的聲音,“是否,覺得我並沒有什麼大礙!”往日,後宅中的容嬤嬤的確是個能幹的好手,入了宮門,這手段心機卻是差了些。幸好,她時時刻刻將額孃的話謹記在心,未被那虛無飄渺之情衝昏了頭腦,今日嫡福晉生生給自個上了一課。
已然請過安,景嫺便只穿了件常服。坐下後,將那褲管撩上去,肌骨勻稱細膩的小腿,柔和玲瓏,泛出淺色的關澤。容嬤嬤與碧荷面面相覷,不知主子想要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