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木蘭秋荻

帝王的鑾輿,隨駕的車隊,盛大而又壯觀,浩浩蕩蕩地出了紫禁城。城中一家豪華的客棧中,窗戶被悄悄得推開個小小的縫隙,一個紅衣小姑娘,趴在上頭興致勃勃得往下看着。“爺爺,好壯觀”那長長的隊伍,豪華的鑾輿,皆是給她幼小的心靈埋下了不可磨滅的映像“呀爺爺,你看,那個小公子長得真好看!”

做在一邊的老者笑眯眯得摸着鬍鬚,走上前來,“哦,是嗎?那爺爺要好好看看了”循着孫女指着的方向瞧見,就見一六七歲的小男孩,坐在一匹棗紅駿馬上,脊背挺得筆直。粉嫩的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穿了件銀色的長袍,上頭繡着華麗的暗紋,腰間圍了條明黃的腰帶,是那人的兒子無疑。但見有個侍衛上前遞了什麼東西給他,小阿哥繃得嚴肅的小臉,忽然笑了開來,很是溫和。

“真好看呀”小姑娘嘆道轉過頭來,紅蘋果一般的小臉上嵌着兩隻水汪汪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爺爺,孫女兒以後能不能嫁給他啊”老頭摸着鬍鬚的手抖了下,隨即又笑着道,“能能”

對於那長長的車隊隊來說,這僅僅是個小小的插曲,甚至連個插曲也算不上。就好似那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連個漣漪也泛不起。

木蘭圍場離着京城其實並沒有多遠,快馬加鞭的話,也就十來天左右。只是皇帝出巡,豪華威嚴的鑾駕儀仗,還有後妃等宗室女眷,走得自然是慢了許多,將近月餘方到了木蘭圍場。待諸人下了車,看見得便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綠色大草原。大風吹過,深深淺淺的綠便是不停地起伏着波浪。天空也是藍得發亮,不見一絲雲彩真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白色的蒙古包點綴,遠遠望去猶如盛開的花朵一般。

雖說是在野外,一切從簡。但該有的仍是有的。弘曆的蒙古包自是搭在了中間,寢室,會客室,議事廳,皆是隔了出來,撲了層厚厚地地毯。走進去時,四下打量了一下,薄脣微微翹起,顯然是極其滿意的。

后妃們的住處離着他的也不遠,卻也是單獨隔開的。畢竟皇帝前往木蘭圍場,並不是單純的圍獵散心,最主要的便是與蒙古貴族聯絡感情,或安撫,或施壓,不能讓他們合成一氣,對抗朝廷。也是個極爲費腦子的活動,而對於弘曆,如何制衡及安撫,或分化等等猶如他的本能一般,運用起來很是得心應手。

他們到達木蘭圍場時,已是下午時分,一番忙碌,夜幕便來臨。蒙古那邊來的各部落的人員自是要在皇帝到達之前先來。無論他們私下裡怎麼想,明面上還是要作出尊重朝廷的樣子。第一個晚上的會面自是很重要。

這些個蒙古貴族也是帶了女眷過來的。民風雖然彪悍,但在這些正式嚴肅的場合中,並不適合女眷地出面。故而,隨侍皇帝前來的宮妃們也擔了些責任。隨護的宮妃分別是嫺貴妃、高貴妃、純貴妃與嘉嬪四人。皇后娘娘此次被皇帝留了京城,照管後宮,及懷了孕的海貴人。海貴人時弘曆現在後宮中又身子的第一個滿妃,由不得他不重視。臨行之前,特地去了長春宮一趟。至於他與皇后說了什麼,后妃們雖然好奇,卻也沒那個膽子打聽。只知道,皇帝離開後,長春宮換了批瓷器。皇太后自然來了,如今幾人俱是在她的帳篷裡呆着,一邊聊着天,吃些點心,一邊等着一會兒出現的蒙古女眷。

不一會,蒙古那邊的女眷便進了皇太后的帳篷。這些女眷即便生活無憂,卻也因着長年的塞外風沙,導致她們的皮膚與中原來的女子很是不同。兩頰糙紅,膚色微黑。

但凡女子,無論老弱,總是愛惜容貌的。她們也是蒙古貴女出身,在這片地兒,或多或少,容貌都是不錯的。只是一入皇太后的帳篷,擡眼瞧去,便是風格各異的美麗女子。心下不由生了些許自卑的意味來。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兒,蒙古不比中原。民風開放,女子也是豪爽。雖覺容貌不如他人,但見着她們弱不禁風的模樣,也有些瞧不起。好歹,滿族也是馬背上的民族。但如今的滿八旗女子,早已是不諳騎射。只知學習漢人們那些精巧卻不實用的物事兒。

皇太后她們是些什麼人,可以說是,成了精的一羣人。莫說這些不懂掩飾情緒的蒙古女人,即便是慣會演戲的人來,她們也是能瞧出人家的心中想法。因而這些蒙古女人的直接倒是惹笑了幾人。

“諸位不要拘禮,隨意坐吧”皇太后圓潤的臉上,笑得很是溫和。“你們這幾個皮猴,還不幫哀家招呼着”

“是”四個美麗女子皆是笑着,齊刷刷得甩帕應道。很是令人賞心悅目。

其中有個叫烏日雅的女子,來自麼漠西的一個部落首領的女兒,睜着大大黑黑的眼睛不停得瞅來瞅去。清澈的瞳仁裡滿是羨慕。

“這個妹妹怎麼稱呼啊”嘉嬪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原本生了兒子後,多了的穩重,卻是不知丟到哪裡去了。許是因着離了壓抑的紫禁城,現下又恢復了以往的活潑跳脫的性子。“生得真好看”

烏日雅聽了誇讚,羞紅了臉低低地說了自個名字。“真是好聽的名字”嘉嬪雙手輕輕一拍,笑得親切討喜。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是個沉不住氣,快莫要嚇着人家”皇太后嗔道。“烏日雅,別怕啊有哀家在,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來,讓哀家看看”

烏日雅很是聽話的走上前,腦後的兩條粗辮子隨着她的走動,亦是微微的甩來甩去,一股青春俏麗的氣息昂揚的彰顯出來。皇太后好像很是喜歡她,拉着她的手問了好些問題。都是圍繞着她的喜好來。

“回太后,烏日雅最喜歡騎馬射箭了”小姑娘擡起頭,認真地說到。“我可是很厲害的。部落裡沒有一個姑娘能及得上我”眉眼之間一派驕傲。

“是嗎?皇太后笑眯眯地看了衆位兒媳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對着烏日雅道,“這麼厲害啊”

“太后主子,我聽說滿洲的女子也是需要騎射的,您找個人和我比比唄”拉着皇太后的衣袖,微微扭動着身子,好似在撒嬌一把。

聞言,諸人皆是愣了一下。蒙古那邊的卻是暗暗竊喜。她們過來時也是被各自的丈夫,替點命名過,最後能旁敲側擊些有用的東西。烏日雅這丫頭,來了這些天,可是折騰了好些人。不過她的騎射的確是厲害,即便在與同齡的男孩子中,也是很相當好的。她好比的名聲早就傳了出去。現在竟然是求到滿清朝廷太后的頭上。就她身邊那幾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也能騎馬?說不定還能瞧見什麼好戲。

皇太后也是愣了一下,她們滿人的女兒出嫁前也會練習騎射,但與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比起來,應該還是有很大的差距,這,回頭望了望幾個妃子,高貴妃、純妃、嘉嬪皆是漢女出身,沒有裹小腳已是好了。但談到騎射,不由的搖搖頭。目光又轉到嫺貴妃身上,她倒是正兒八經的滿洲貴女,但自幼好像也是在江南那地長大的。會騎射嗎?再看看烏日雅高挑健美的身子,與嫺貴妃纖細單薄的身子。太后微微嘆了口氣,正欲開口拒絕。就聽得純妃柔美的聲音。

“說來慚愧,我們幾人之中,怕是隻有嫺貴妃會了,只是不知貴妃娘娘可願意陪你”隨着她的話音,在座的各人皆是將目光移向了那個容貌異常出色的女子。

嫺貴妃淡淡地瞥了眼純妃,就見對方立即迴避了自個的目光。一絲諷意飛快地在眼中滑過。便迎着烏日雅純真的黑眸,姿態甚是優雅的站了起來,慢慢踱到小姑娘身邊。盈盈一笑,道,“既然烏日雅妹妹想邀,做姐姐的,自是不能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不是”

諸人皆是一怔,合着她們已是做好了她拒絕的準備。這麼嬌滴滴的美人兒,怎麼能和烏日雅那粗人相比。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迎戰了

接着,嫺貴妃又道,“只是姐姐今日方到木蘭,舟車勞頓,很是疲憊三日後我們再比試一番如何”

“好不然,就像我爹爹說過的,勝什麼的武,”一時想不起來那個詞我,烏日雅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反正就是贏了也不光彩。我們就定在三日後吧”

“一言爲定”嫺貴妃漂亮的眼眸瞬間綻放出一道異彩來。

接下來諸人也是沒有什麼聊天的興致了,片刻後,便一一告辭離開了。這可是個大消息啊若是那皇帝的老婆輸了,丟臉得可不是她啊!而是皇帝啊

皇太后自是想到了這些,長嘆一口,便讓她們各自回去了。

回了自個的帳篷,碧荷紫荷二人已是將洗澡水準備好了。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爬上牀後,不一會便是睡着了。到了半夜時,忽覺身側好似多了個人。迷糊了半天,方看出原是皇帝來了。

弘曆已是躺下來又了一小會,睜着黝黑雙眸,已是盯着她的潔白如玉的臉看了半晌。見她睜開眼後,很是迷糊了一陣,纔回過神來的模樣,倒比平日裡多了幾分可愛。“醒了”

“嗯您怎麼來了”她以爲皇帝今晚應是不會過來的。

“想~”將那個欲脫口的“你”生生的壓了回去,“想來就來了”他當然也聽了那個消息,心頭倒也是有些好奇。也想問個清楚,現下看了她,忽然間卻是失去了打聽的慾望,伸出胳膊將她攬入懷中,“睡吧!”

“嗯”實在是很困,也不再想着皇帝忽然間過來的緣由,耳旁聽着他胸腔中傳來的,規律而有力的跳動聲,竟是覺得格外令人安心很快便沉沉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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