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門,迎面的是雕刻精美的豪華照壁,沿着廊道繞過照壁,便是一座寬廣的院子,仿得是江南風光,假山林立,間有水池。亦有遮蔭花架,架子下方擺着桌椅,已三三兩兩坐了些人。院子三面皆是建着兩層小樓。
趙德福在前將他們領入視野最好的一雅間內,推開朝南的窗子,便見滿目的綠色連綿起伏,一股子濃郁的青草氣息頓時撲了過來。永璟趴在窗臺上,深深吸了口氣,扭過頭來,圓眼兒眯得之間一道縫隙,“好。”
“爺,咱們馬場也有專供女眷騎馬的地兒,裡頭的馬兒皆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最是溫馴。小姐若是想去,也可以去看看。”趙德福笑呵呵的看了看文靜乖巧的小姑娘,忍不住開口道,除卻貴人身份,這小姑娘也當真是惹人憐惜。
“嗯,”永璋微微點頭,視線轉向趴在窗邊上的黑壓壓的後腦勺,越過窗戶,便瞧見外頭的草場上,奔騰的身影。想來小傢伙們應是等不及了,目光移向坐在椅子上的妹妹,慢慢道,“小七想不想騎馬?”趙德福方纔說話時,恰好是七格格看不見的角度。
七格格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想的。”讓後想了想,小聲地道,“三哥會不會嫌小七笨呀,小七不會騎馬的。”
“怎麼會?”永璋抱起妹妹向着窗邊走去,“七兒可是我最可愛的妹妹,等下哥哥讓照夜馱着你走走,怎麼樣?”七兒反正還不到七歲,也沒必要讓去女眷那兒。這樣一來,既可以照看妹妹,也可以看着幾個小的。十一與十二倒不讓他太過擔心,就怕膽大包天的十三。
永璟動了動粉嫩的小耳朵,聽着哥哥要讓照夜馱着姐姐,頓時轉過身子來,嚷嚷道,“三哥偏心,怎不讓照夜馱着我呀。”
“那等下咱們一同下去,若是照夜願意馱你,哥哥也不攔着。”永璋笑道,照夜是匹烈馬,輕易不讓旁人近身,若是被逼急了,還會發瘋咬人。但若是小姑娘則是很容易博得它的好感。
永璟的心思早就不知跑向哪裡,全然未聽清哥哥話裡的意思,只聽了囫圇,滿心以爲等下便可坐在高高的照夜之上,圓圓的眼兒亮得驚人。“那咱們還等什麼,快走快走。”等不及的向着門邊跑去。“小祖宗唉,你慢點”小李子忙不迭的追了過去,候在外頭的侍衛也立即跟在後頭。
“咱們也走吧”永瑆永璂不似永璟,皆是睜着亮晶晶溼漉漉的小眼兒,看向三哥。臉上盡是寫着,我要去,我要去。幸好除了十三弟,其他的皆是乖的,不然他這條小命可禁不住折騰。
“哥哥,七兒自己會走的。”七格格有些羞澀,她已經滿六歲了,還被哥哥當作個小孩子抱着,怪不好意思的。便小聲的道,粉白的小臉上帶着兩朵紅暈。
永璋見小丫頭垂着小臉,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想是害羞了。輕柔的將她放在地上,伸出手來,“好,但妹妹要拉着哥哥的手才行。”此處環境雖是不錯,但人多的地方還是需要注意一些的。“嗯”拉住哥哥寬厚的手掌,七格格甜甜一笑,隨着哥哥向着外頭走去。
“瑤林,想不到你小小年紀,騎術已是如此精湛了。”永琮看向坐在高大馬匹上的福康安,忍不住讚歎道。這孩子日後定是要馳騁沙場的。俊俏的小臉繃得緊緊的,明明不過是個不足六歲的孩子,騎在馬上的氣勢絲毫不遜大人。
“七阿哥過獎了。”福康安待坐下馬匹停穩後,便跳下馬來。身量雖是不足,但體輕靈活,下馬落地時亦是用了巧勁,端得是嫺熟。但見的他身穿黑色錦袍,襯托出小臉更如白玉一般。神情穩重,不若尋常孩童。
傅恆謹慎冷淡,對其三個孩子的教養尤爲嚴厲。即便身爲幼子的福康安也未得其多少悅色,反而因着他自幼顯露的聰慧,更是嚴加管教。故而小小年紀,行事已是流出大家風範來。
“我說得可是真話。”永琮笑道,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來,喝口水歇歇。”
福康安的確是有些渴了,雖然覺得由着七阿哥爲自己倒水有些不和規矩,但想着眼前這位表哥一直待他甚好,稍微遲疑了下,便走上前取過杯子一口飲下。“謝七阿哥。”
“好了,好了,”永琮苦笑一聲,告饒道,“出門在外,你就不能將我當作表哥看麼?一口一個阿哥,一個一口謝字也不嫌累得慌。”故作兇狠的瞪了他一眼,同時伸手一拉,使他坐下。
“嗯,表哥。”福康安從善如流改口道,又看了眼旁邊空空的椅子,“五阿哥怎麼還未到?”表哥的騎術的確一般,而五阿哥則是厲害許多。也聽人說起過,五阿哥如他這般年紀時,騎術也是不弱的。難得表哥今日也邀了他前來,便想看看是不是如同傳說中一般厲害。
“想來是被什麼事兒耽誤了吧。”眉頭略微皺了下旋即便鬆開,迎着小表弟探究的眼神,溫和一笑。四處環顧的目光忽而一頓,便看向某處不動了。
心下狐疑,亦是循着表哥的目光瞧去,待看清時,烏黑雙眸悠得放大,“好馬”即便不懂馬的人見着了這匹悠閒自在的白馬,也會稱讚一聲。更何況福康安,待他懂事之後,便開始研習兵法之道。其中更是對着戰馬的描述,數不勝數。
永琮微微垂下眼,掩住眼裡來不及藏起的情緒,再擡起時,已是恢復了往日裡的溫和神情,站起身跟在表弟後頭。眯起眼,看向那個面容可說得是美麗的青年,領着四個孩童向着這邊慢慢踱來。神情溫和,正與身旁小姑娘說着話兒。正是他的三哥,那個名義上純妃的兒子,實則是那位如今位居中宮的親生子。
“三哥。”永琮輕輕的喚了一聲,即便他是元后嫡子,在所有未封爵的阿哥里最是尊貴,但眼前的這位哥哥,已是有了貝勒的爵位,且他的府邸卻不是依着貝勒制建的,而是郡王例。想來封王已是不久了。
“咦?”永璋好看的眼眸微微泄出幾許驚愕來,“是七弟呀。”不過眨眼功夫,便收起了眼裡的驚愕,溫和一笑,“既是如此,不如咱麼兄弟幾個一起吧”皇阿瑪最不願意見到的便是兄弟間生了隔閡。
“七哥”幾個小的一一喚了聲。永璟好奇看了眼七哥身邊站着的小孩,撇了撇嘴,穿的黑漆麻烏的,一點不好看,哪像自個的衣服,上頭的繡紋還是皇額孃親手繡得呢。
“十一弟,十二弟,十三弟,”永琮一一會禮,目光轉向三哥身旁的那個露着靦腆笑容,溫柔秀美的小姑娘時,“妹妹也來了?”他可是曉得宮裡的那位主子有多寶貝這個妹妹。
“嗯”七格格往日與着這位哥哥也不過是點頭之交,雖然聽不見哥哥說話的語調,但見他說話時神態溫柔,便也衝着他微微一笑,兩頰靠向脣角的方向若隱若現露出小小梨渦來,極是可愛。
宮裡頭知曉七格格有耳疾的,並不是很多。除了弘曆景嫺與皇太后,便只有幾個嫡親的兄姐。故而永琮也不曉得眼前這個靈氣逼人的妹妹是聽不見的。
扶着福康安的肩膀,將他推至衆人眼前,“這是我舅舅家的小兒子,福康安。”待他與自個諸位兄弟見過禮後,對永璟笑道,“十三弟,福康安可是與你同歲哦。”故意頓了頓,見弟弟睜大了圓眼,又道,“但我這個小表弟,騎術可是非常了得。”
永璟一聽,果然很敢興趣,小胖手一指,“你,等下與小爺比比。”話未說完,就見三哥不悅的眼神,微微縮了縮脖子,求助似得看向兩個小哥哥。永瑆看天看地,看馬,看草地,就是不看他。永璂則是厚道多了,眨了眨眼,也想學着十一哥的模樣,移開目光。
漆黑的眸子轉了一圈,還是不忍轉了回來,拉了拉永璋,小嘴抿了抿,道,“三哥,永璟會騎馬的。”見三哥面露猶疑之色,更是加重了語氣,還不自覺的點了點小腦袋,“真的,十二不騙你。”
“是啦,是啦”永璟得了哥哥的幫忙,也趕緊的保證道,若不是拍胸脯的動作實在是不雅,恐怕要將小胸脯拍得震天響了。
“三哥,也不要將十三弟拘得太緊了。瑤林也不過是與十三弟一般大的。”永琮看了眼鎮定穩重的表弟,便將目光投在了永璋身上,誠懇道,“咱們選兩匹溫馴的馬兒,再讓侍衛們在一旁護衛着,想來是出不了什麼問題的。”
深深的看了眼永琮,永璋收回目光,再瞧向兩個弟弟時,眸子裡漾着層暖融融的顏色。“永璟,莫要逞能。”十三弟就是個倔強不服輸的。瞧這樣子,已是起了比試的心思。自個若不答應,小傢伙也會想方設法偷偷去做,還不如正大光明放手,還好在一旁看着。
馬場辦事還是很利落的,不過一會兒功夫,所有準備工作皆是做好。福康安立在他選中的馬前,漆黑黑的眸子上上下下將十三阿哥打量的一番,面露不屑,吐出一句,“小胖子。”
先不說二人最後的輸贏如何,但彼此的樑子自此便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