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鴻纔在哭過之後,他又笑了起來,他縱有滿腹心事,此時也不知從何說起。當着比自己小得那麼多的夏天,自己卻不能控制住感情之閘,他認爲太有損形象了。
面前的夏天甚至還帶着張娃娃臉,完全可以說是兩代人之間,但是就是這個後輩,使自己能在今天得到翻身的機會,這人與人相比,真是一代比一代強。
在他看來,夏天應當屬於他下輩之列,在他的問題懸而未決的時候,他找了有關人員,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而自己就僅是對夏天說起了過去,他就放在了心上,還讓縣長也把自己的事作爲一件大事來抓。
什麼是時代賦予的責任,從夏天的身上,難道不是說明了我們的黨所培養的新一代,就是真正爲人民辦實事的一代嗎?
對過去那些給自己落實政策的人身上,折射出來的現象和夏天這種人相比起來,他們的反差是如此之大,餘鴻才唯有能做的就是想從心底裡把過去忘得一乾二淨,用全新的自我來迎接明天的到來。
他們或許根本就沒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你餘鴻才受屈,全國象你這樣的人還少嗎,不是落實政策,你就是到死也還不是一個帽子戴在頭上的人。要知足,不要得寸進尺,如果你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帽子咋就戴到你的頭上了呢?當時也還有那麼多人嘛,人家爲什麼沒有隻你纔有,有關人員的答覆使餘鴻才無從回答。
從前的那些落實政策人員,他們的話要有多刻薄就有多刻薄,簡直就把黨和人民交給他的權力當作是自己的私有財產,或者他們認爲象你餘鴻才這樣的人,本就是該槍斃了纔好,省得我又多一筆事來做。
象他們的話還是人說的嗎,這落實黨的政策,也不是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呀,我也是看到了有關政策的,文件上還指出了在落實政策時,一定要做好那些被子落實對象的安撫工作,可是你們如何做的呢,我不是在向你們討要嗟來之食,我只想得到一個正確的對待。一個公正的說法。
是的,在過去我是不成熟,也沒有把自己的嘴管好,讓它自由主義氾濫,可是就因爲自己的多嘴,我是得到了懲罰的,幾十年了,我一直忍辱負重,一直都在反省着自己行爲,我是有負於國家對我的培養,沒能把自己大好的青春貢獻給壯麗的事業。
對此我是感到問心有愧,我也想到了既然在此生中有些一劫,那就要對自己的衝動我來買單,我是做到了,可是黨的政策英明,還讓我能重見天日,我也就想用自己的餘生來報答黨的恩賜。
你們這些落實政策的人員,又何不來個反向思維,要是你處在我的角度,恐怕你比我還更想早點得到解脫,一個病了那麼久的人,突然得到自己的病還有救的良方,他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緒。
在你們來了解我的基本情況時,我是做得有些久妥,也有一些衝動,但你們說的是人話嗎,全國是有千萬的象我這樣的人,可是他們得到的和我相比,卻大多數都與我的不一樣呢。
不說別的,就是我認識的人,他們是一陣風吹過就把過去的一切都化爲烏有了,但自己在得到解脫的時候,還要讓那根繩子無形中一直絆住一隻腳,這不是讓人不敢往向走又是什麼。
留個尾巴,就說明你本人當初的確就是有問題,如果你是清白的,爲什麼還讓你把有形的帽子摘掉後,還把無形的帽子又給你戴上了呢。
這些人呀,十有都只是把別人的感情當兒戲,要是他們的爹媽也是該落實的對象,那他就不會說出這種沒良心的話來了。
今昔對比,現在那些落實政策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有良心了,他們不再苦苦逼問你的過去。
那過去也有自己的,當然是找不到證據的,就如你爸和你媽在戀愛時,他們在無人的時候說的悄悄話,如果其中一方找不到了,一方又想公佈出來,那他的話的真實程度,只能用天知道來回答了。
他想起往昔的荒唐歲月,期盼到今天終於有了出頭之日,特別是這次他到縣上,雖然時令已接近冬天,但他卻感到了春天般的溫暖。接待他的同志說,他們正在改進工作作風,以前他們那裡的有些人,因爲對工作敷衍了事,已受到上級的批評教育,還有的也被調動了工作。餘鴻才這才發現前幾次他來時的熟面孔好象不在了。
接待他同志還說,縣上王縣纔給他們開了會,要他們真認對待,不要讓那些過去受冤屈的同志在過去流淚,到今天在享受政策時卻還是再來流汗,那就是我們工作上的瀆職了。
縣長在給他們開會時也專門提到了你餘鴻才的問題,他說他也瞭解過你的情況,要我們把問題搞準確,不要讓沒問題的人還含冤。
對那種可能也許之類的問題,凡是主流是好的,就不要在枝葉上去糾纏,誰也不是聖人,偉人還提自已三七開,何況凡夫俗子。他們因爲自已的不成熟而受到不公的對待,如今政策要求我們還事實的本來面貌,他們的希望就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不要在給他們昭雪的同時又製造出新的錯案來。
縣長的話讓我們不敢馬虎從事,要是真的又出點事,那怎麼給領導交待.
那天接待我的那個同志可和善了,他給我辦好事後還和我聊天,他也真有意思,還和我調侃:
你個餘鴻才說什麼都好,就是名字沒取好,志大才疏,又不會掉頭換尾,在那場運動中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還有在當時,你再有才也是多餘的,所以你鴻才前面冠以餘字,就是你不去碰運動,運動也會來找你的。
說完,他忙說,和你開玩笑的,不要記在心上,我當然沒把他的話記在心上,姓名就是一個指代,你說*就小嗎,可他是全世界公認的偉人也。
從落實辦出來,我腿肚子直打顫,就直奔縣長辦公室而去,可是很不湊巧,他到下面去了,我真想給縣長叩幾個響頭,認認他這個青天大老爺.
餘鴻才的傷心還沒過去,他邊敘邊發表評論,讓夏天只有洗耳恭聽,任由他把胸中的怨氣發泄出來,他不想讓他再留半點怨氣在心裡。
過去對他的不公是由歷史潮流所趨,人家餘鴻才幾十年都過來了,你夏天僅因爲別人說幾句就死氣沉沉的話就想讓自己的心放逐了,還是個男子漢嗎,夏天看到餘鴻才的樣子,聯想到自已之前的經歷,他從內心把不快放在一邊了.
夏天爲餘鴻才能得到徹底的解放而爲他高興,在王縣長來冷水時,他也只是給他提出來,也沒奢望縣長專門辦理此事。但縣長聽後,他並沒象有些領導那樣,口上說得好聽,回去就忘了,當時縣長把他所說的記在本子上,夏天還以爲縣長只作一筆錄而也.
不能貪功的,夏天提醒自已,餘鴻才能得到平反,是政策得到落實的結果,往自已身上抹金的事,他夏天所不齒,當餘鴻才一再提起他的平反是夏天給他帶來的時,夏天不能再讓虛名背在自已的身上了。
餘老師,我告訴你,你能有今天,第一是因爲過去你並沒有錯,再說是如今黨的政策落到了實處,你不要以爲是那一個人所能左右的。不管是縣長也好,還是其它人也好,誰都沒有天大的本事給你平反翻案,試想想,過去幾十年,其中出現的能人還少嗎,他們誰又讓象你們這樣的人翻了身呢,得感謝黨的政策,不是那個人的個人行爲.夏天說這話的分量很重,完全是扳着臉。
他不想讓餘鴻纔有報恩的想法,現在有些人並沒給他人辦理什麼,卻喜歡把所有的功勞都往自已身上背。夏天在過去的日子裡就深有體會,他不能讓餘鴻才心裡只有縣長和他夏天才是他的恩人的苗頭冒出來,事實上他餘鴻才得以平反,各級部門都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夏天不過是穿針引線,而縣長也只是畫龍點睛罷了,餘鴻才片面的看法並不對,夏天要給他更正.
烏雲遮天難持久,紅日永遠放光芒。
餘鴻才高聲地朗頌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