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湘篁的招呼,對方用苗寨的慣例禮貌地行禮,表達她的敬意。
湘篁打量兩眼:“你變化很大。”眼前的人,換上了不一樣、顯得更爲古樸的服飾,身上掛着許多銀製的苗族墜飾,卻沒有因爲這些顯得亮麗,反倒多了幾分詭秘。
甚至連臉色,似乎都比十多年前顯得更爲蒼白一些,一雙眸色似乎還變淡了一些。
“你的變化更大。”銀旎雙手攏在衣袖之中,微微一笑。
湘篁點頭,這當然是事實,她不僅僅是長大了而已:“我本做了兩手準備,如果你不願意過來,我會讓人硬搶。”因爲銀旎主動過來了,所以有些話,湘篁可以像是閒聊般說。
銀旎卻不爲所動,只是看一眼帶她來到這裡的人:“還好,我對你要做的事,很有興趣。”她似乎並未將當日來到十八寨尋她的妖物放在眼裡,但也沒有駁了湘篁的面子。
而湘篁,她的目標非常明確,正是銀旎手中的那塊鬼石,名爲十八的那名小鬼。
“你們的神婆阿姆,一定很滿意你這個弟子。”湘篁笑道,她喜歡與目標明確的人打交道,那毫不費勁,並且能夠商談。
提到神婆阿姆,銀旎的眉眼間放鬆了點,帶上笑意:“我的命是神婆阿姆給的,如今跟着她修習蠱術巫術,也算圓了當初。”十幾年裡,十八寨中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那些事到如今已經算不得什麼。
阿幼莎最終還是嫁於了一名壯碩的苗族勇士,跟着他比跟着銀旎要幸福安穩了太多。而銀旎,也不怨不怒,觀禮之後便隻身入山尋着神婆阿姆,自願成爲她的繼任者。
至於那枚小小的鬼石,銀旎一直帶在身邊,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是爲什麼
。只不過,那日被十八抓住時候,她臉上釋然的高興,留在銀旎的心中。
或許,她們都是一樣的人,因爲與衆不同而寂寞,因爲外界的原因而被束縛。
“若你能讓十八恢復,我一定盡我所能提供任何便利。”銀旎看着湘篁,神色變得嚴肅,並且帶上了一絲期待和決心。
湘篁同樣與她對視,毫不隱瞞:“我並未十成把握,之所以要十八的鬼石,也是爲了驗證崑崙天棺的功效。”
她沒有那麼多善心去理會一個曾經見過幾面的小鬼,何況要使用崑崙部族的神器,本就是次數越少越好。若非需要驗證天棺功效,湘篁絕不會給自己再添這樣一個麻煩。
銀旎的眉心微微皺起,她擡起手,第一次在人前將手伸出衣袖,掌心躺着十八的鬼石。
看了一會兒,她終於點頭:“既然這是你選擇的方法,想必已經是最好的選擇。若是失敗,就算是十八徹底的解放吧。”直接言明的利用,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那麼,準備好進入裡崑崙了?”湘篁看着銀旎,挑眉。
她的手下已經給銀旎說明了裡崑崙的情況,這被很多人成爲絕境的地方,險峻、惡劣、詭秘的陣法、好戰的部族。
“是。”銀旎點頭,正如神婆阿姆教她的,她們這一脈最早只是普通的苗族巫師,因爲許多疾病無法用巫師治療,第一任神婆阿姆走遍苗疆的大山,用各種奇特的蟲子研究出如今的蠱術。蠱術能醫人也能害人,因爲是利用毒蟲,爲人所畏懼。更不用提煉蠱時自己所面對的致命風險。
所以,神婆阿姆一脈,最重要的便是看通生死,順其自然。
確認了銀旎,湘篁稍作猶豫,轉過身將目光落在絳鳶的身上。
可是,沒等她開口,絳鳶便擡起手製止,瞪着雙眼不滿道:“小湘子,你再說那些個小心我跟你翻臉!”
湘篁無奈地笑了,看向山洞的出口:“那麼,我們走吧。”
一行人在她一聲令下,踏出了山洞
。
出乎意料的,山洞這頭的天氣竟然難得的不錯,陽光普照,除去從雪地上反射而來的光線有些刺眼,竟是那十一機率的大晴天。
面前這連綿的白雪山巒中,偶爾還會有細小的動靜,有飛鳥或是走獸奔跑而過。
“主人,崑崙天池是在這個方向,在阿木勒連峰頂,那上面似乎三側皆是冰川,只有一側能勉強同行。屬下遵照主人吩咐不敢冒進,未能再靠近偵查。”說話的是一隻雪雕,它停在另一人的肩上,雪白的羽毛意氣風發,唯一的問題便是還不能化形。
無論是修道者還是妖鬼,通常都不會將這種修煉沒有多久的妖物放在眼裡,因爲它們只比普通的走獸飛禽要強一些,通了靈性,卻沒多少本事。
而湘篁,卻收攬了好一部分這類妖物,給予它們修妖的便捷,派它們外出偵查。沒有人將它們放在眼裡,自然不會有人懷疑它們出現在此的用心。
“嗯,我們就走那邊。”湘篁點頭。
阿木勒連峰乃是裡崑崙中最高的山峰,所以考慮到“崑崙天棺”的名稱,加之部族對西王母的尊崇,那麼從那兒找起也無可厚非。
最主要的是,裡崑崙中雖然滿山皆是白雪,水源卻少得很。
循着這天池找,很可能遇上崑崙部族。
因着天氣不錯,一行人行走的速度很快。
就連銀旎,也只是伸手往兩隻鞋底一拍,輕易就站在雪面上,如履平地。
先前關於陣法的猜測彷彿沉入大海,行了半日,一路上竟然沒有出現任何阻攔。
絳鳶閒着無聊,不禁好笑地打趣:“小湘子你看,就連西王母都爲了我們的到來停了這風雪,看樣子她是在歡迎我們。”
湘篁嘴角微揚,卻還是適當制止:“絳鳶,小心西王母太歡迎你,親自面見你。”
“我這般好看,真要見我也不奇怪~”絳鳶纔不怕湘篁的調侃,順着她的話臭美一番,引得衆人側目
。
畢竟,要說容貌,絳鳶雖說算得上數一數二,站在湘篁身旁卻還是遜色了一些。
隨着年齡的增長,湘篁的容貌越發突出,加之她日漸增強的氣質,更是奪人耳目。
要知道,湘篁的父親明玕\,乃是昔日被稱作第一美人的存在。而他本身的修爲與能力,更是讓人們下意識忽視掉了那美貌容顏所帶來的誘惑。
絳鳶話音落下沒多久,就像是對她所說作出迴應一般,右側的陡坡上突然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
她們下意識擡頭看去,只見陡坡上方出現大量雪霧,翻滾着往下衝來。
“是雪崩。”雪雕急喊一聲,“往前衝!”
一行人紛紛快速往前躥着。
好在,都不是一般人,雖說在這裡被神秘的力量壓抑了一些,閃過雪崩並不算難事。
看着自己剛剛跑過的地方被重重地埋上厚厚一層雪,湘篁難得調侃着:“絳鳶,西王母對你的歡迎還真是驚天動地。”
“……”絳鳶默默看看雪崩下來一路上被衝倒的大樹,不作言語。
笑過以後,一行人繼續上路。可是,沒走出多遠,湘篁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絳鳶疑惑地問。
湘篁臉色有些嚴肅:“你們試試運功。”
除了銀旎,所有人都按照她說的運功,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方纔一路過來,爲了能在雪面行走,自然有運功提氣。但是因爲消耗很少,她們也都並未在意。
畢竟,按照她們的修爲,這一點消耗幾乎能在行走中就補了回來,可是在那場雪崩之後,對妖力拿捏最爲精準的湘篁首先發現了問題——她似乎無法通過運功恢復消耗掉的妖力。
所以纔會有這一幕
。
意識到這一點,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白了一分。
她們這一行人自認能力都還不錯,但無論道術還是妖術,都需要運用體內的能量。
若是真的無法補充,一旦對上數量衆多的敵人,哪怕對方比自己弱小許多,也會被一點點磨耗殆盡,直到最後任人宰割。
雪雕有些慌張:“主人,是我未能偵查仔細,請主人責罰!”它哪裡想得到這裡還會有如此乾坤,一時也急了。
“不是你的錯。”湘篁搖頭,沉吟片刻,擡頭看向銀旎,“方纔見你拍鞋底,是用的蠱?”
“是。”銀旎瞭解湘篁的意思,“我可以給你們每人都上這個蠱,全看你們的意思。”蠱術神秘而又可怕,縱使是很多妖物,也都儘量閃避不去接觸。
湘篁最乾脆:“那就交給你了。”她掃視一眼,“從現在開始,儘量減少運功,即使不得已對戰,也以一擊斃命爲主。”
有她發話,所有人皆是從命,配合地擡起腳讓銀旎下蠱。
輪到湘篁時,銀旎一邊拍一邊說:“你倒是不怕我趁機下蠱控制了你,找到崑崙天棺後意圖不軌?”
“你會嗎?”湘篁看着她,神情淡然。
銀旎站起來,對視着湘篁,忽而一笑:“不會。”
“所以我不怕。”湘篁點頭,撤了周身妖力,果然如同平地般依舊穩穩站在雪面上,“走吧。”
一行人繼續上路。
因爲知道銀旎不會,所以不怕。
因爲知道銀旎根本做不到,所以,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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