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無垠（三）
幾乎在湘篁擋在綰綰身前的同時，絳鳶也已經騰空而起。
背上的劍迅速出鞘，一甩手將劍拋向那邊的矮樹叢中。
“啊！”一聲短促的驚叫聲響起，矮樹叢一陣亂顫。
“咦？女孩子？”落地的絳鳶疑惑地嘟噥了一句，與湘篁相視一眼，大步走過去撥開矮樹叢。
“嗚……”矮樹叢那頭有一小片空地，絳鳶的長劍就直直豎在那兒，入土三分。在長劍前面，一個人背對着絳鳶蹲在那兒縮成一團，兩隻小手抱頭緊緊捂着耳朵，帶着哭腔唸叨，“先生快來救嵐兒，救救嵐兒，嗚嗚。”
若是沒有身後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那兒一顫一顫的，還真讓人覺得這就是個人類小女孩。
“喂，你——”絳鳶纔剛開口，那小妖精像是又被嚇到，大哭出聲沒頭沒腦地就往前衝去，撞在絳鳶的劍上又被彈了回來，手上還不小心被劃了一道小口子。
“……”絳鳶登時說不出話來。怎麼還有那麼笨的妖精？！
“絳鳶，怎麼了？”湘篁和綰綰也已走了過來，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妖。
絳鳶搖頭扶額：“我一聽到哭聲就頭疼，小湘子，她就交給你解決吧。”不管怎麼樣，這麼笨的妖精要害人是沒可能了。
湘篁走到還在哭泣的小妖精身邊，明顯感覺到她瑟縮了一下，於是蹲下來問：“別怕，你的手好像受傷了，我幫你包紮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湘篁的語調比較平和，小妖精的哭聲小了一些，偷偷地側過頭捂着臉從指縫中看湘篁。
湘篁也不急，微笑着看着她：“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
“真的？”終於，小妖精停止了哭泣，抽着鼻子小聲問。
“當然是真的。”湘篁一臉認真地保證。
小妖精終於完全擡起頭，看看湘篁，接着又苦了臉：“疼……”
她伸出來的白嫩的手上，傷口依舊在淌着血，滴落在地上殷紅了一小片。
湘篁立刻自乾坤墜中取出布條和止血的藥物，簡單地給小妖精的手傷敷藥包紮。
她的動作很輕，小妖精的抽泣也漸漸停止，好奇地看着湘篁：“你們……是人類？”
“嗯。”湘篁點頭，“我叫湘篁，她是綰綰，那是絳鳶，都是人類。你呢？”
“我叫嵐！”一說到名字，小妖精似乎是想到什麼，很是驕傲地昂着頭，連帶着情緒也好了許多，放鬆下來之後好奇心也跟着出現，“你們怎麼會突然到這兒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先生以外的人。”
“怎麼來的啊……”湘篁默默轉頭看向絳鳶，若是在連續三次之後她還沒弄清狀況，那也就真是傻了。
絳鳶擡頭望天，奈何那邊兩道注視的目光太過強烈和執着，她只能重新看着湘篁：“這個，我也是第一次用。”
“嗯。”湘篁將視線移向天空，看了時辰再轉回去問嵐，“你知道怎麼出林子嗎？”
“誒？”嵐愣了一下，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褐色衣衫，“這裡很大很大，要出去得翻過好幾座山呢。而且，這裡也不是很容易出去的。”
“不會吧。”絳鳶不信地走上前兩步，看着嵐，“若是隻幾座山，也不過一兩天的事，又怎麼會難出去？”
嵐似乎對絳鳶還有些害怕，立刻躲到湘篁身後，露出一雙眼睛瞪着絳鳶：“你不信就算了，哼！”
“你！”絳鳶不禁騰起一股子氣，叉腰怒喊，“小湘子你讓開，我抓了這小妖精好好問問！”
“壞人！”嵐喊了一句，沒等絳鳶再說話，整個人縮到湘篁身後，卻不小心將自己的大尾巴露在了外面。
“絳鳶，有話好好說。”湘篁急忙勸說眼前的絳鳶，可別真一時氣惱把嵐給打了。
絳鳶原本就因着縮地成寸不好用煩躁着，脾氣自然也不好，這嵐也算是踩到點了。
三人正相持不下，一個聽上去微涼的聲音適時響起。綰綰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想到這呆竹子現在護着的是一隻毫不相干的小妖精，淡淡地說：“你的尾巴掉出來了。”
“啊！”嵐被此話一激，顧不上躲絳鳶，立刻雙手捂住尾巴，“怎麼又出來了！”說着唸了一句口訣，毛茸茸的尾巴消失不見。
“哼，沒用的松鼠精。”絳鳶不屑地說。
嵐沒有接話，只對她打了個鬼臉，重新轉回去看着湘篁：“你們若是想出去，還是先到我家拜見先生吧。”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聽嵐這麼說，湘篁也知道若是隻靠走，她們三人必須在這蒼茫大山中尋一處地方露宿。可是，想到絳鳶那縮地成寸，誰知道下一次會被帶到哪兒呢？
“不會不會。”嵐連連搖頭，“這幾日先生未曾出門，你們是好人，多住幾日也無妨。何況，偶爾也會有人來拜訪先生的。”只是那些人來的時候，先生都會叮囑嵐別出現在他們面前。
來這深山老林裡拜訪一位先生？
絳鳶衝嵐問道：“喂，你那先生叫什麼？這兒是哪裡？”
“你纔是喂！”大約是有湘篁護着，嵐對絳鳶的害怕少了一些，氣鼓鼓地還嘴。
絳鳶索性閉嘴，不去看那松鼠精給自己置氣，走到長劍邊將它從土中拔出。
“啊！”嵐怕極了那冷冰冰的長鐵片，立刻又縮回湘篁背後。
長劍泛着冷光，絳鳶只瞥了眼嵐，收劍入鞘：“哼，此劍曾斬殺上千妖精，自然能攝得住這種小妖。”這話，自然是對湘篁和綰綰說的。
“嵐，絳鳶她只是性子直，不會傷你。不過，我們既然要拜訪你家先生，總要先知道該怎麼稱呼。”湘篁轉過身安撫嵐，面對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的，她自然也得有年長的模樣，只是不自覺地用上了綰綰的模樣。
當初，綰綰也是這樣溫柔地對她說話的。只是這兩日，湘篁隱隱覺得綰綰好像心事重重，自然也就沒有往日那般的親密無間。
如今太陽也已經過了當空向西偏斜，湘篁說的又有道理，嵐乖乖地點頭：“先生就是先生啊，我只知道這麼喚他，這裡是無垠森林。”
“這樣，那我們也跟着叫先生嗎？”湘篁詢問着看向綰綰，這些稱呼的，還是問過綰綰比較好。
沒等綰綰回答，絳鳶驚訝的話聲傳來：“無垠？這裡是無垠森林？莫非你那先生是無垠老人？”
湘篁疑惑地看看同樣面露訝色的綰綰，再看看絳鳶，就聽到嵐義正言辭地說：“先生纔不是老人，先生看上去年輕的很！”
……
“無垠老人是一位亦正亦邪的奇人，傳言中他應當是人類，卻從不分是人是妖是正是邪，全憑喜好行事。他最出名的還是那不知花費了多少年歲積攢的無垠界，據說裡面藏滿了奇珍異寶各類修行法決。還有，便是這無數的名冊，記載了各類大事記和鮮爲人知的情報。”
隨着嵐往她口中“先生”那兒去時，絳鳶簡單地爲一無所知的湘篁說明情況。
“也有不少人因着各種原因想找無垠老人的麻煩，可是，據說無垠老人的修爲早已化境，單單是無垠界外的無垠森林，便讓大部分人無功而返。”
嵐走在前面，一邊用力踩着樹枝一邊嘀咕：“先生纔不是老人呢，先生是書上說的，說的那什麼來着……啊對，謙謙君子！”
纔剛說完，腳下被糾纏的草葉一拌，整個人向前撲去。
不過，嵐並沒有摔着，一隻手及時拉住她的後衣領子。
“笨手笨腳的。”絳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嵐轉過頭看一眼絳鳶，只見她立刻收回手，一副不屑的模樣，乾脆吐了吐舌頭：“醜八怪。”
“果然妖精的眼光不是正常的。”絳鳶哼了一句，倒也懶得跟嵐這小孩子再吵。
嵐轉回去悶笑着，心中竊笑：那我其實覺得你好看，是不正常的咯？
有了這麼一段小插曲，四個人之間的氣氛總算融洽了一些。
放鬆下來的嵐時不時會停下來拾起掉落的松果，這一路上，她也撿了不少，用一塊布兜着提在手裡，臉上帶着滿足的笑容。
“前面便是先生的居所了。”她停下腳步，指着前方不遠處，林木間隱約可見的一個山洞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