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月城,千重殿裡的月光微寒,白玉石鋪的地板乾淨得發亮。可是爲什麼,無論擦洗多少次,還是去除不掉那濃濃的血腥味。
那麼冷的宮殿裡,只留我一人,鮮血隱在紅色的衣裙上,頭髮散亂,遮住眼裡的憂傷,狼狽地跌坐在那裡。
蠟燭漸漸熄滅,而當它還在燃燒的那一秒,他手裡的劍上還殘留着未乾的鮮血。我近乎祈求,哽咽着,吃力地發出聲音,“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燭火搖曳,我擡頭期盼他能有一絲不捨,他卻那麼殘忍,甚至連一個憐愛的眼神都覺得奢侈,徒留叫人絕望的背影。
他冷漠的背影,連同冰冷的聲音,“不是夢,這是最真實的世界,就如同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那麼真實!”
我踉蹌幾步,努力不讓自己變得那麼狼狽,可是卻怎麼也控制不住,在大殿上歇斯底里,“我不信!我不信!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相信!”我像發了瘋一樣地揪住自己的頭髮,就如同我對自己的恨,可是是不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你也不會有任何應答。
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瘋了一樣的追了過去,大聲呼喊,“不要!求你不要走!”求你,停下,哪怕只是是片刻。我狼狽地跌落在地,喃喃自語:
“求求你不要丟下我,這裡……真的好冷。”淚淋溼衣裙,流至腳踝,他的那一劍乾淨利落,如同他抹去的誓言。
你曾說過,擡起頭,掙大眼睛,淚水就不會奪眶而出。可是爲什麼我的眼淚還是這麼肆無忌憚地落下,打溼地面。
那一刻,你的劍那麼殘忍,劃破了你送給我的紅衣裙,如同你我的過往,你曾說過我是天生就該是穿紅衣裙的女俠。
我陌生而憎恨地看着這一切。
月光透過窗,灑落在玉石階上,黑色枯槁的長髮,掉落在地的斷念劍,斷念劍,劍已斷,斷不了的是那份錯負的相思。卻原來,我終究也只剩下這些了嗎?
殘月,斷劍,情傷,守着這座空落而悲傷的城池,這一路,誰丟棄了誰的誓言,誰徒留了誰的相思。
如果早知道這是結局,那時的我還會選擇和你相遇嗎?如花,似夢,是我們最初的相逢;纏綿,細雨,胭脂巷中的我們,你輕輕擦乾我的淚。回憶嵌在月色中,我癡癡地看着,彷彿看見那年的我們鮮衣駑馬,策馬傷城聽風雨……
這是一個江湖的天下,想得到權勢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是武林至尊,就可以將天下玩弄在股掌之間;想得到權勢也很難,也許前一秒你還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下一秒你會變成丟城棄甲的喪家之犬。
而那時候的天山上的我們還是一羣不諳世事的少年,會在師叔的課堂上打瞌睡,犯了錯會厚着臉皮被罰站,偶爾乘師父不注意偷只雞,也會是摸摸師伯家的小花狗。
我一直都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比如我會偶爾做吃的餵給小花狗吃,“哎,哎,哎,你,你想幹嘛?”清風皺着眉問道。我溫柔一笑,道:“師兄,這是我做的吃的,你幫我嚐嚐唄。”話音未落,清風已經離我有了三丈遠的距離。
清風打了個哆嗦:“離……離我遠點,你大師哥還想多活幾年。豬豬吶,你可真是狠心吶,上次差點沒把大師伯家的小花狗給毒死,現在還想毒害你師兄!”門邊上,師伯家的小花狗恰巧路過,幽怨的小眼神看着我,然後嗚噎着,夾着尾巴逃跑了。
我:“…………”
這時,我們的師父一眉道人表情嚴肅地走了過來,其實吧,我一直覺得師父不該叫一眉道人,因爲他每次看着我都會把眉毛擰成八字眉,所以他應該叫做八眉道人。
當我把我的想法告訴師兄的時候,師兄嚴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所以咱們師父就是厲害,能人所不能,就憑這八眉神功,在這武林裡,那也是讓人望塵莫及啊!”
“恩,說得對!”我十分贊同地點點頭。
師父冷“哼”一聲,我嚇得往地上一跪,糟糕,難道師父知道是我偷了他的小肥雞做叫花雞吃了?
“咦?這孩子是咋了?怎麼跪下了?”
額,原來師父還不知道啊。
“腿……腿麻了。”我慌張解釋道。
“唉,年齡輕輕的,腿腳就不好了,這次下山,你讓爲師怎麼放心啊。”
“下山?!”我吃驚地說道
師父意味深長地說道:“昨夜,天山派震山之寶日月星被盜,掌門派衆弟子下山尋回日月星。誰若是拿到日月星,誰就是下一任掌門。”
日月星?!只會在每年天山派的祭祀大殿上出現的日月星。“得日月星者,得天下。”江湖流傳已久的寓言。
師父的神色是罕見的凝重,“清風,明月,你們此次下山,切記注意安全,若是可以……最好就不要再回來。”這情景讓我感覺是在生離死別,我驚訝地看着師父走遠的身影,回頭輕喚着:“師兄。”
清風似乎沒有聽見,我的心突然沒由來的慌張起來。像是無形的東西在慢慢撕碎,片片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