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法、劍法的名家,常常會認爲雙刀雙劍是件很愚蠢甚至可笑的事情。
在槍法的名家看來,雙槍簡直不能算是一種槍。
可是使用雙刀雙劍的人也有他們的道理。
“人明明有兩隻手,爲什麼只用一件武器?”
但無論哪種道理比較正確,現在絕不會有人認爲藏月城的香堂主蕭山是可笑的。
他的雙槍就像是毒龍的雙角,飛鷹的雙翼。
客棧門外,蕭山看着他的雙槍,又看了師兄一眼,斂下眉眼說道:
“我的雙槍有個很讓人頭疼的癖好,出鞘必見血。”
他輕拂着槍刃,輕嘆道:
“它該是孤獨了好久了,沉寂了十年,戾氣也越發重了。”
師兄伸出修長的手,遮住眼前刺眼的陽光。夏日黃昏裡依舊那麼灼熱,熱得叫人心慌。看到師兄的表情會讓人懷疑他是在看荷賞柳,絕不會有一絲不妥。
總歸天山上下來、一襲白衣的少年郎,哪怕是面對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也帶着如沐春風的笑容。
蕭山的槍已飛出,這一槍飛出就表示着血戰已經開始。
而此時的我也很不幸的被這羣人團團圍住,在這小小的客棧裡,握緊手中的水月劍。蕭山是真的蕭山,而他帶來的一幫小混混。。。。。。額,也是真的小混混,想來是被蕭山用來更好地掩飾自己。
從他們混亂的腳步中,我早已看出了端倪。真正的高手腳步沉穩而輕盈,哪怕是拿着大刀的大塊頭,雙腳落地時也會像羽毛一樣平穩。當我機智地察覺到這一點後,頓時擡頭上仰四十五度角,清了清嗓子,學着蕭山陰陽怪氣的口吻,說道:
“你們總該是知道現在滾出去是最明智的選擇。”
他們面面相覷,應該是一時被我的氣場震懾了,誰知江湖之大還真有不怕死的,其中一個癩頭的晃了晃手中的大刀,說道:
“我呸,說什麼大話呢,今天就讓你瞧瞧你爺爺我的厲害!”
“對對,二哥說的沒錯。”一個斜眼的和一個歪嘴的也附和道。
話音未落,癩頭的就拿着大刀朝我劈了過去,我搖了搖頭,那動作看起來像一個遲暮的老頭,太慢,若是遇到心狠手辣的高手,只怕他的刀還未出手,就早已被人家剁成肉泥。
“你總該會後悔的。”我的話才說到第五個字,我就已刺出了三劍,劍光如漫天星雨。
然而,誰都沒有死,我本就不忍殺他們,甚至覺得他們是可憐的,從被蕭山帶進這家客棧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被蕭山看作是死人了,因爲他從未想過要讓他們活着離開。蕭山想讓這件事成爲秘密,而也只有死人才最讓人安心。
我只是用劍刺斷了他們的手筋,如此他們纔不能再出去爲非作歹。用劍直刺,本就是武功中最簡單的一種招式。但這一招經過千百次的練習,快得驚人。他們幾乎不能相信這是真的,這麼快的速度已超越了他們眨眼的頻率。
那個癩頭的二哥是最先上前挑釁的,卻也是最先下跪磕頭求饒的,
“求求女俠饒命,饒命,饒命哪!”歪嘴的,斜眼的,等人再沒有之前那般耀武揚威,紛紛跪地求饒。
我一腳將他們癩頭的二哥踢倒在地,說道:
“剛纔是你在本女俠面前自稱爺爺吧?”
癩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戰戰兢兢地說道:
“女。。。。。。女俠,想來你是聽錯了,我在江湖上從來都是自稱龜孫兒的。”
“對對對,咱。。。。。。咱們都是龜孫兒。”斜眼的,歪嘴的,也連忙說道。
這下子我可不樂意了,“哼,本女俠纔沒有這麼醜的孫子,還不快滾!”
於是,這一夥人連滾帶爬地逃沒了影。
“但願他們都能活着出去吧。”我微微嘆了口氣,隨即轉頭看向窗外。
我衝出客棧外,飛舞的劍和槍就在我的身後,距離我還不及兩尺。他們的速度快得遠遠出乎我的意料。劍槍相擊,不時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音,凜冽的槍刃上的風,已使師兄的髮髻散亂。
我的眼睛看着師兄的手,握劍的手,修長又美麗的手,碧色的劍光一閃,急刺蕭山的脖子。蕭山迅速避開,鋒利的劍刃掠過,他鬢角的長髮短了一截,鬢髮飄在風中,像深秋的落葉。
蕭山凌空退後好幾步,步伐急促而慌亂,勉強躲過了劍氣,停了下來。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雙灰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師兄。師兄的臉上有種莫名的恨意,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我總是能夠抓住他的表情。他淡然地說道:
“您的槍法不錯,在用槍的高手中,您幾乎可算最好的一個。”
蕭山道:“你說得很公允。”
師兄道:“我看過你的槍法,也看過你殺人,見血封喉,再利落不過。”
落日黃昏,身側突然襲來一陣風,吹過師兄的白色的衣衫,黑色的長髮和白色的緞帶。天色漸漸黑了,繚亂的發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失落,還是憤恨,異或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