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宮。
獨孤皇后知曉消息之時,直氣得將楊廣新送她的冷玉茶杯狠狠擲出,餘留的茶香在空氣之中四處縈繞。
“荒唐,荒唐至極!”獨孤皇后瘦弱的手狠狠拍了一下木桌,震得頭上幾隻髮釵搖擺不定,一下下閃爍着刺眼的光芒:“在御書房生產?這叫什麼事情!她將那當成了什麼地方?荒唐至極!將雲昭訓給我傳來!”
“娘娘,可是雲昭訓此時還在休憩…”傳來消息的宮婢梅枝低眸跪着,離開了冷玉杯的茶水滾燙不已,在地上蜿蜒流淌,浸溼了她的膝蓋,燙得生疼。
“休憩?本宮乃是皇后,傳不來一個太子昭訓麼!”獨孤皇后憤恨道。
“娘娘息怒。”那羅輕輕上前,偷偷衝跪在地上的梅枝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梅枝早已求之不得,得了那嬤嬤的指示,自然是慌張的起身正待退下。可卻聽獨孤皇后冷冷道:“誰讓你退下了?”
膝上一軟,不禁又癱在了地上。
那羅見獨孤皇后這般生氣,在旁好言勸道:“娘娘若要傳召,不若過上幾日。無論如何,雲昭訓纔剛剛生產完,何況又是早產。”
“早產?”獨孤皇后的鳳眼輕輕一挑,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戲謔之色:“什麼早產,依本宮看,那孩子原就來路不明!分明是不知何時懷上的野種,若不查清,定會污了我皇家血脈!”
那羅知道獨孤皇后說的分明是氣話,而她這番言論,也不過是因爲她實在對雲凌恨之入骨。於是只無奈地微微搖頭,淡然道:“孩子已然生下來了,咱們也沒有辦法。而且適才梅枝不是說,陛下對這孩子很是喜愛麼。終究,還是要給陛下留點面子的。”
“陛下,陛下,”提起文帝,獨孤皇后面上的陰鬱之色更重,“陛下早已過了不惑之年,可還總是着這些小妖精的道!這個雲凌,當日便是他下旨賜給勇兒的,這才帶來了無數的麻煩!廣兒
與蕭妃的昭兒出生時,都是本宮在張羅着,他連半分心都沒CAO。如今這小妖精不過是一個妾室,生了個兒子便讓他如此高興!”
“娘娘,”獨孤皇后越說越過,那羅不得不出言提醒,屏退了除梅枝之外的所有下人,“陛下對於每個皇孫都是一樣喜愛的,只不過是恰巧雲昭訓在御書房前動了胎氣,這才引了陛下注意而已。”
“焉知她不是故意的?”獨孤皇后精心描好的秀眉一翹,嘴角揚起一抹夾雜着憤恨的冷笑:“雲凌,本宮總是小瞧了她。她小小年紀,心機之深卻是不得了的。她定是知道,這個孩子血脈不正,本宮定然會與她爲難,才尋了這個法子,想求得陛下的掩護。”
說到此處,獨孤皇后更是生氣,冷眼瞧着跪在地上顫顫發抖的梅枝,不禁厭惡地蹙了蹙眉:“你說陛下很喜歡那孩子?”
梅枝身形一凜,只覺有一股涼氣從脊背傳來,連忙叩首道:“是。”
“到底是怎麼個喜歡?”
“這…奴婢是聽伺候雲昭訓的產婆說的。據說,陛下說這孩子是天生…天生龍種,所以因雲而出…”
“什麼!”獨孤皇后拍案而起,儼然失去了作爲皇后的沉穩端莊,保養得宜的皮膚不禁泛起了漲紅之色:“天生龍種,因雲而出?”
這話中是否有所深意,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細細琢磨。天生龍種,因雲而出…楊勇既然身爲太子,自然是日後名正言順繼承皇位之人。而龍種因雲而出…豈不是在暗示着,日後楊勇的後繼之人,會是雲凌的這個孩子!
而以楊勇對雲凌的寵愛程度,廢了正宮元妃,改立雲凌爲後,立這孩子爲太子,豈不是正和他意!
“是…”梅枝嚇得臉色煞白,彷彿一張蒼白的宣旨,可仍是據實以報:“陛下還親自爲雲昭訓的孩子賜名爲楊儼,稱他爲皇太孫…”
初夏炎熱,而獨孤皇后卻覺得身子由裡到外的寒涼,適才
因憤怒而迅速流淌的滾熱血液此時猶如被瞬間凍結,連自己的心,都莫名的覺得痛楚。
皇太孫…若是正式賜爲皇太孫,日後,豈不就是順理成章的太子了?
不,這怎麼可以!
“好,好,”一顆滾燙的淚珠子從獨孤皇后微微扯出細紋的眼角滑落,順着面頰緩緩流下,幾欲將她的面容灼傷:“皇太孫…”
“娘娘,”那羅尚是第一次見獨孤皇后如此,也不禁微微失了穩當,連忙攙過皇后,勸道:“陛下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
獨孤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那羅的攙扶下微微顫抖着落座,哽咽道:“你不必安慰本宮了。陛下,他…”
即便是得知陛下有了其他姬妾之時,獨孤皇后也沒有過如此失態的表現。別人不明白,可那羅自小侍奉獨孤伽羅,哪裡能不瞭解她心中所想呢?
她知道,獨孤皇后最在意的,從來不是文帝在明面上有多少個女人,而是文帝的心,是否只屬於她一個人!
即便後宮形同虛設,可也不是一個嬪妃都沒有。獨孤皇后除掉的,例如薛縈,例如林姬,都是十分妖媚,有能力迷惑文帝之心的女人!而那些不過是偶爾侍奉文帝過夜,平日裡小心謹慎,從不逾越本分的位分低微的嬪妃,獨孤皇后是從來不願與她們計較的!
而云凌,她並不是文帝的嬪妃,不過是楊勇的昭訓,看上去,對獨孤皇后在文帝心中的地位不會產生任何的威脅。
可註定了,從一開始,她卻是一個可以證明文帝待獨孤皇后之心的女人!
紅顏禍水這個身份,常常是身不由己的。而云凌,恰恰就是這樣身不由己,被獨孤皇后冠以了這樣的身份。
從楊廣與楊勇兄弟相爭之時,獨孤皇后便已明瞭,雲凌這個女人,無論她的秉xing究竟如何,她都是個紅顏禍水!她自身沒有錯,可卻錯在了同時得到了兩位皇子的寵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