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凝珠與杏兒又在天矇矇亮的時候便在花園中相見了。杏兒饒是對凝珠沒有什麼好感,不過看她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也就權當成個伴兒,與她一起採集露水。
“咦,杏兒姐姐,你的額頭是怎麼了?”
杏兒額上的傷自那日磕破之後,便再也沒好。可是她天生愛美,哪裡能容得別人看見自己額頭上這般狼狽的模樣,是以日日都用脂粉掩蓋。可是如今天氣愈發熱了,額頭日日被汗液浸溼,再加上脂粉刺激,傷口不僅沒能長好,反而有紅腫潰爛的傾向,她今日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塗脂抹粉的掩蓋了。
此刻雖然早已料得凝珠會看出來,然而聽她問詢心中還是難免尷尬,氣憤道:“很奇怪麼?你沒有給主子磕過頭麼?”
凝珠雖然老實,可是其實並不是像她自己認爲的那樣愚鈍,否則雲凌也不敢派她前來迷惑杏兒了。她也是宮婢,自然是一聽便反應了過來杏兒額上的傷是從何而來,不免同情道:“姐姐,對不起,我昨日沒有看到,否則今日便爲你帶些藥來了。”
杏兒雖然是成姬的貼身侍婢,總覺得自己身份與普通宮婢不同,可是其實別說她了,成姬又能算得上什麼身份呢?樂伎皆是jian籍,身份幾乎與風塵女子無異,即便如今成姬身爲宮嬪,也經常在背後被人指指點點。
而她自己呢?之所以對普通宮婢經常脾氣暴躁,也無非是因爲曾聽到過有宮婢背後議論自己jian籍的事情。
她的身份,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宮婢…連普通的雜婢都在背後議論她,指指點點…
念及此處,杏兒不禁心中一酸。見凝珠這般真誠,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怒氣衝衝,不過嘴上依舊冷冰冰的:“你也是奴婢而已,能有什麼好藥爲我治傷?哼,咱們這些人,命如草芥,御醫連正眼都不會看咱們一眼。”
凝珠聽後,不禁心中感傷,向杏兒湊近了一些,道:“不是的,姐姐。我家娘娘最近有孕,所以常常請御醫來,御醫都客氣得很。我向他討一些藥,他不會不給的。”
杏兒一愣,纔想忿忿反駁,卻只聽
凝珠又道:“姐姐長得這麼漂亮,如果額上不小心留了疤,該多可惜啊…”
凡是女子,哪有不愛自己容貌的呢?即便是清高如雲凌,在遇見淨憂以後才細細想過,若是自己的容貌被毀,定然是再也不願見親近之人了。更何況似杏兒一般的樂伎出身,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得不到起碼的尊重,只得憑着三分手藝,七分姿色生存…
“當真能要來麼?”杏兒不禁有些心動。
凝珠爽朗一笑,道:“杏兒姐姐,你放心吧。御醫對我家娘娘客客氣氣的,我如今能有幸入內殿侍奉,這點事情還是可以辦到的。”
杏兒細細思索,卻也是這個道理。即便是成姬本人,御醫都不見得好好侍奉,自己更不要提去討什麼靈丹妙藥了。
可凝珠跟着雲凌,自然是不一樣了。雲昭訓如今如此得寵,又懷着子嗣,御醫當然是巴結都來不及,唉,就連貼身的奴婢都跟着長臉啊!
“那姐姐就拜託你了。”杏兒雖然語氣中還是冷冷的,可卻已然完全沒有了起初的嫌惡之色。
凝珠說到做到,當真趁着御醫來給雲凌診脈的機會討來了藥膏,交給了杏兒。而杏兒塗抹上以後,只覺一股清涼之感,將那有些潰爛的皮膚抹得很是舒服,再也不似前些日子一直有刺痛之感,於是杏兒對待凝珠也愈發親熱起來。
可是舒服是舒服,傷口四周紅腫的面積也愈顯消退,可原來磕破的地方仍然存着一點紅印兒,確實怎麼抹也抹不下去。雖然已然不太明顯了,可自從上次的事後,杏兒也不敢貿然再用脂粉刺激新長出來的皮肉了,是以又是整日鬱郁。
這一日杏兒來得極早,在灰濛濛的天兒中急切地盼着凝珠前來。而片刻之後,凝珠終於氣喘吁吁的前來。
“凝珠,怎樣?昨ri你可幫我問了御醫?”凝珠一來,杏兒就急忙扯住她的衣袖,匆忙問道。
凝珠連忙大喘了幾口氣,連連點頭,道:“問了,問了。”
“怎樣?”杏兒忙道。
“御醫說,他的藥雖然靈驗,但是隻是治皮肉之傷,將姐姐額頭磕
破的地方重新長好。但是如要去掉現在的紅印兒,便是要用滋養肌膚的藥物了。那藥膏中有極爲名貴的藥物,連娘娘們都不一定能用得上,我…”凝珠委屈地望着杏兒,道:“我對不起姐姐,沒能爲姐姐要來。”
杏兒只覺自己的一顆心猛然間沉了下去,眼角似有晶瑩的淚光。然而凝珠說的話乃是事實,她自己又何嘗不知呢?那些滋容養顏之物若非名貴,成姬也不必巴巴地翻閱古籍,調出這樣個不必用名貴藥物的美容方子了。
美容方子…
杏兒只覺眼前一亮,心中狂跳不止。自己每日前來花葉上取清晨露珠,不就是因爲成姬說這露珠有滋養肌膚之效麼?而云昭訓面上生斑,不也同樣是遣了凝珠前來取露珠來祛斑麼?
她手中握着那個大大的白瓷瓶,突然有一絲狡黠的笑容浮現嘴角…
“姐姐,妹妹沒用…”凝珠見杏兒凝思,不禁低頭抱歉道。
杏兒爽朗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凝珠,你能爲我盡這麼多心,姐姐已經很感激你了。”
凝珠聽得她不怪罪,纔敢擡起頭來,明亮的眸子中閃着光亮,道:“其實,杏兒姐姐長得真的很好看。”
杏兒一愣,道:“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凝珠一笑,“姐姐的姿色,就算在咱們這裡做娘娘也未嘗不可。”然而話到此處,凝珠又不禁眸中一黯:“可惜姐姐的額頭…”
杏兒心中一動,又是欣喜,又是覺得恐慌。做娘娘?自己也可以像成姬一般,從一個低jian的樂伎,成爲東宮中的嬪妃麼?
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層層漣漪,再也不能平靜…
“姐姐?”凝珠見杏兒走神,不禁試探地叫了一聲。
“啊!”杏兒回過神來,連忙道:“妹妹,這話可不能胡說,姐姐生來便是奴婢的命,哪裡能妄想做主子呢?哎呀,不說我了。我看你今日怎麼眼下有兩塊烏青?可是昨日沒睡好?”
凝珠一聽這話,心中委屈的不行,一向xing子怯懦的她竟然突然放聲道:“還不是那個寶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