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薛縈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仍是像三年前那麼美,而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讓獨孤皇后的面上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不,這怎麼可能!她的容貌明明是自己親眼看着那羅毀去的,應該有無數道難看的刀疤纔是,她怎得竟還是如此年輕,美貌!
獨孤皇后的眼神不自覺地往下一瞟,砰砰直跳的心這才微微放緩。不錯,這是薛縈,她的皓腕之下空空蕩蕩,一雙玉手,確實已經沒有了!
她就站在重陽宮中這樣出神地望着薛縈空蕩蕩的袖管,不禁讓文帝的兩條眉毛緊緊蹙起,聲音之中添了幾分寒意:“皇后。”
“母后…”楊廣立於獨孤皇后身旁,連忙碰了一碰獨孤皇后。
獨孤皇后這纔回過神來,嘴上泛起一抹牽強的笑容,尷尬道:“陛下。陛下怎麼深夜前來…”
“朕還沒問你,”出乎意料的,文帝的眉目間竟然沒有了一絲平日的溫和之色,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深更半夜,皇后這裡竟然燈火通明,一口一個小妖精,即便是在重陽宮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說罷,文帝微微偏頭,望着前些日子親手殺死了陳柔言的楊廣,心中更是不悅:“你在這裡做什麼?”
楊廣萬萬沒料到,這薛縈根本就沒有挾持文帝,反而似是與文帝相處的十分平和,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萬全之策,只得硬着頭皮笑道:“兒臣聽說母后這幾日身子不爽,所以進宮侍奉。”
“侍奉?深更半夜進宮侍奉?”文帝顯然沒有相信楊廣的話,臉上的陰霾反而因爲他的欺瞞而更加沉重:“看來你是鐵定了心,要犯欺君之罪了。”
“兒臣不敢!”楊廣連忙一拂裙袍,直直地跪在地上,再不擡頭。
獨孤皇后一向的心疼楊廣,此時見文帝竟然真的發怒,心中也慌了神兒,連忙道:“陛下,這不關廣兒的事,是妾身傳廣兒入宮的。適才王公公深夜來到重陽宮,說陛下您與那小…與薛美人一同不見了,妾身這才…”
文帝的眼神移向了跪在地上顫顫發抖的王喜,冷
然道:“你如今是愈發會當差了,竟然敢來重陽宮張口胡言,說薛美人要弒君。”
王喜身形一凜,冷汗從額頭上嘩嘩流下,沁過適才給獨孤皇后磕頭所留下的血印,只覺一陣陣刺痛:“陛下明察,奴才從未說過這等話啊!奴才只是說陛下您與薛美人一同不見了,現在奴才尋不着您,有些擔憂,其餘的,奴才什麼都沒有說啊!”
“你!”獨孤皇后玉指微顫,狠狠地指着王喜,恨不得將這個老太監碎屍萬段。可同時,她又沒有辦法反駁,因爲王喜確實只說了這些,所謂弒君,皆是自己與那羅的推斷。
薛縈望着獨孤皇后,嘴角輕輕浮起了一抹冷笑。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當她再次見到這個與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時,竟能淡然至此。
也許,是因爲她知道,自己的大仇,今日便能有個了結了!
“阿縈是朕親封的美人,朕,也從不曾虧待她,她爲何要行刺於朕?”文帝嘴角浮出的聲音已經再沒有了一絲溫度,幾乎要將這悶熱夏日的空氣絲絲凍結,讓在場之人皆是脊背發涼:“皇后,你說呢?”
夫妻數十年,文帝從來都沒有與獨孤皇后如此說過話。從前,無論是因着獨孤伽羅父親獨孤信的恩德,亦或是感念她與他共患難的情義,對於獨孤皇后,文帝皆是能忍則忍,從不重責半句。
即便是知道了薛縈之事…他心痛之餘,也沒能忍心責怪!
而那一切只是因爲,所有事情,他都未曾親眼所見。即便宮中流言紛紛,皆說獨孤皇后如何殘忍地折磨薛縈,可文帝心底始終仍是存着一絲僥倖,始終在逃避這個事實。
可當他在三年後的今日,親眼見到被斷去雙手,毀去喉嚨,因着腳銬在腳踝上留下條條觸目驚心疤痕的薛縈之時,三年來的愧疚與思念全部一涌而出,瞬間便充斥了他的大腦!而對於獨孤皇后的心狠手辣,他再也不願忍讓,今日定要爲她討個說法才行!
獨孤皇后心知不好,貝齒狠狠咬了一咬下脣,眸中的怨毒之意幾欲將薛縈灼蝕,牽強道:“陛下恕罪,是妾身一時糊塗了
。”
“你糊塗了,朕卻還沒有糊塗。”獨孤皇后的眸中的恨意,早已被文帝盡數納入眼底,而文帝心中對於薛縈的愧疚更深,對獨孤皇后的氣憤也愈濃:“無關的人,全部退下,朕有話要與皇后說。”
楊廣偷偷瞄了一眼獨孤皇后,暗暗搖了搖頭,只得拱手道:“兒臣先行告退。”
其餘人等,也皆都識趣的退下,而唯有那羅,卻低着頭在原地不動。
“朕說,退下。”文帝望着那羅,冷冷道。
多年以來,作爲獨孤皇后的陪嫁,文帝對於那羅也始終存着三分顏面,無論何時都不肯重責。而那羅一向xing子古怪,在宮中不說橫行霸道,卻也從不肯受半分委屈,所以就連此時文帝大怒,她也依舊是冷着臉,淡淡行禮道:“會陛下的話,娘娘適才還犯了咳疾,還請陛下能夠應允奴婢在此照料。”
可是她忘記了,這天下,最不能夠去挑戰的,便是皇帝的威嚴!
多年來連個姬妾都不能臨幸,早已讓文帝時而覺得這皇帝做的十分窩囊,此時見那羅竟然敢這般直接的抗旨,文帝怔了片刻,不禁怒極反笑:“好,好。皇后身邊的人,已將抗旨當做習以爲常的事情了。來人!”
才退出的王喜又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只聽文帝道:“那羅抗旨,帶去掖庭宮,今生爲奴,永不赦免!”
做掖庭宮的奴,無疑是進了人間地獄!那羅的眼中不禁露了幾分不可置信,回首望向獨孤皇后,而獨孤皇后更是驚訝,連忙回首求道:“陛下…”
“朕說的話沒有聽到麼,將那羅帶下去!”文帝根本沒有給獨孤皇后辯解的機會,只嚴詞厲色地宣告着自己皇帝的威嚴。
“是!”王喜連忙吩咐大內侍衛,將一向冷麪高傲,而如今卻發出殺豬般嚎叫的那羅狠狠拖了下去。而房間的門,也被緊緊關上。
文帝,獨孤皇后,薛縈。這三個人就處在這樣小的一個空間中,靜謐如斯。就連燭火都彷彿感受到了這空氣中隱含的恐怖與殺機,在這密不透風的房間中慌張地跳躍不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