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無疑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一日。這一天白日最短,而黑夜卻最長。所以夜幕早早地便降臨下來,可東宮之中,卻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可是這一切的熱鬧非凡,卻並不是楊勇與雲凌,甚至高洛卿最初所遇見的。他們爲峪兒過百日生辰,原本也只是東宮之人聚一聚,卻怎料不知爲何,一直支持楊廣的那些朝中重臣竟聽聞了消息,在冬至這樣的大日子親自來到東宮,慶賀楊峪的百日生辰!
可是文武百官前來,是斷然沒有轟出去的道理的。
屋內的炭火烘得正旺,可楊勇的面上卻是一片慘白。這一切都太突如其來,出乎他的意料,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爲何這麼多的官員,竟會爲自己與雲凌的孩子前來!
這一切也無疑是不合常理的。他並沒有通知東宮之外的任何人,況且這孩子也不過是個庶出之子,也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還不及楊儼當年在御書房降生,還得了陛下的賜名。所以這麼多官員,還都是楊廣**的官員,爲何會在近日突然出現在東宮之中!
雲凌今日爲着給兒子過白日,原本也是身着了一身華服。雲鬢已然高高梳起,端正地cha了幾隻金釵步搖,盡顯出了一個太子寵妃的模樣。細軟的風毛原本貼着她白皙而又嫩滑的脖頸,可此時卻被頸處沁出的冷汗完全浸溼,黏膩膩地貼在了她的皮膚之上。
“今日各位大臣前來,當真是讓勇受寵若驚,”片刻後,楊勇終於站起身來,向衆人一拱手道:“可是今日不過是小兒百日之期,峪兒福薄,怕是擔不起各位大人的一片心意。今日乃是闔家團聚的冬至之日,各位前來的心意,勇已都默默記下了。”
話裡話外的意思自然是在下逐客令,可是殿下的衆人卻並沒有離去的意思,仿若根本聽不懂楊勇的話一般,只全部起身向楊勇行禮,口中唸叨着一些吉祥話,便又若無其事地落座了。
雲凌的嘴脣已然變
得慘白,眸中也逐漸露出了凌厲的光芒。她心底隱隱升起幾分不祥的預感,同時又有些恐慌,這些人,定然是有所圖謀!
可這裡是東宮!是太子所居之處,難道這些人要仗着人多勢衆,威脅太子麼?不,他們沒有這個膽子!更何況明日若是傳到了陛下的耳中,他們便不怕責罰麼?
可是他們到底來做什麼?
“姐姐,高大人之前可說過今日要來?”雲凌的身子微微一偏,湊近高洛卿,輕聲道。
高洛卿的面上也沒有了一分顏色,盡力保持着應有的矜持之態,蹙眉道:“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他甚至不知道今日乃是爲峪兒過壽。而且你看看這些人,全部都是晉王的人。”
雲凌雖然心中早已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問。朝政之事,她是一概不懂,若是有高熲在此幫襯,想來這些人也不會太過得寸進尺,心懷不軌。可是如今的東宮之中只能靠楊勇撐着,其餘之人,根本就沒有半分思緒!
而且重要的是,她還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嘴角正掛着狡黠而又陰險的笑容。雲凌不會不記得他——楊素!
楊勇見他們根本不動,心頭也是不禁涌起了幾分怒火,可是卻又不便發作。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他們有的還是朝中重臣,即便從來跟自己不是一心,可是得罪了卻也對自己十分不利。
雲凌低眸微微思索片刻,輕輕起身到楊勇身旁,低首耳語了幾句。而楊勇的面色竟然和緩了幾分,連連頷首。
雲凌的嘴角一翹,又與沉星耳語了片刻,沉星聽後立即離去。
雲凌端立於殿上,十分恭敬地向官員們行了一禮,端莊道:“妾身的峪兒纔出生百日,今日能得各位大人的祝福,當真是前世修了福氣。雖然妾身身份卑微,可卻也不得不再次替峪兒謝過各位大人。”
說罷,雲凌輕輕屈身,端莊而又溫婉的行了一禮。
當年晉王與太子爲了雲凌相爭,朝中之人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的。只是雲凌身爲東宮嬪妃,他們這些朝中官員自然是無緣能得一見的。
而如今的雲凌雖然已是兩子之母,可傾城之貌猶在,殿下的官員聽了雲凌這番柔婉之語,又見她貌若天仙,姿態端正,面對衆人之時不卑不亢,禮數得宜,一時之間竟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去迴應這位小小的女子。
雲凌的嘴角微微一翹,知道他們雖然蠻橫無賴,可是身爲朝廷命官,總不好爲難自己一個女子,脣角的笑意更濃,道:“殿下適才也說了,今日乃是冬至,是闔家團聚的日子。各位大人在此良辰美景,能夠放棄一己安逸,到東宮來爲峪兒祝壽,殿下覺得十分過意不去。而妾身一介女流,更不知該如何答謝各位。不過按照風俗,今日應該是餃子,這樣才能在來年順順利利,萬事如意。所以…”
雲凌示意下人打開殿門,外面洶涌的東風一瞬間便涌進了大殿之中,吹的所有人都不禁身形一凜。而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十位姿容十分秀麗的宮女,每個人手中端着精緻的食盒,走向了各位官員身旁。
雲凌一笑,道:“所以妾身沒有別的本事,今日卻親手包了不少的餃子。古人曾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各位大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人,饒是妾身送什麼好東西,大人們也未必能夠看在眼中。所以這小小薄禮雖然寒酸,卻是妾身與太子殿下,以及東宮的一份心意。”
說罷,雲凌輕輕一揮手,宮婢們便齊齊跪地,將食盒牢牢舉在頭頂,等着各位官員接過食盒。
每個宮婢都這樣跪在地上,只要這些官員不接,她們就永遠跪着。雲凌知道,雖然這些人今日篤定了心思前來,可是卻也不會做這樣不顧身份的事情。
而只要有人接過食盒,那麼再坐在這裡邊無疑是不合適的了。連逐客禮都拿了,難道還要在這裡恍若無事的吃喝不走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