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姬看到寶笙的出現,不知雲凌又是所爲何事,面上微微透了幾分疑惑。然而卻見寶笙風塵僕僕,鬢髮凌亂,臉上早已沒有了上次做戲的恭敬與順從,反而是怒氣衝衝,彷彿是才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不禁心中一虛。
然而人多眼雜,成姬不得不將戲做全,便笑臉盈盈道:“原來是雲漣殿的寶笙姑娘啊。今日來寒煙閣,可有什麼事兒麼?”
然而寶笙卻並不理睬成姬,反而是狠狠地剜了成姬身旁的杏兒一眼。她凌厲的眼神刮過杏兒削弱的臉頰,彷彿是一把極鋒利的彎刀,想將杏兒面上的幾塊薄肉一層層的削下來一般。
杏兒自然是察覺到了寶笙這充斥着仇意的眼神,心中又是驚懼,又是不解。然而她是成姬貼身之人,自然是要先幫着做戲的,只得勉力衝寶笙笑道:“今日寶笙姑娘怎麼過來了。”說罷又吩咐門口的人退下,可自己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動彈,只低眸站在成姬的座位旁。
大門輕輕合攏,寶笙心底忍耐已久怒火瞬間噴涌而出。她身形一晃,伸出手來指着成姬身旁的杏兒,大怒道:“你這個廢物!”
雖然寶笙是跟在得寵的雲凌身邊,難免要比杏兒的身份更加體面些,然而說到頭來,兩人也皆是奴婢。
杏兒近日常常從凝珠那裡探聽寶笙恃寵而驕的消息,加之成姬偏愛,她早已對這個寶笙厭煩透頂。此刻見她竟然在寒煙閣當着成姬的面兒直指着自己的鼻子,哪裡有不委屈的道理,又氣又怒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廢物!”
“你…!”
“杏兒。”成姬見着杏兒幾乎要有與寶笙對罵的趨勢,不禁冷冷的地叫了一句。
杏兒這才收斂了些,強壓下自己的怒火,然而心頭的委屈全是如泉一般涌了出來,浸得整顆心都覺得又冰又酸。
同樣是奴婢,爲何成姬就要這般偏袒那個寶笙?明明是她沒來由地便辱罵自己啊!念及此處,一雙眸子也不禁微微紅了。
寶笙見她服軟,
也不欲再失了身份與這個蠢笨之人爭辯,只冷哼一聲,用袖口抹了一抹鬢髮旁的溼汗,對成姬捏腔拿調道:“成姬娘娘還不知道吧。杏兒姑娘每日給雲漣殿送來的清晨露水,全都是不知從哪兒隨意灌來的井水!雲昭訓花了兩天的功夫想用冰涼的晨露泡洞庭碧螺春,可是泡出來卻是一股子鹹井水味兒,發了好大的脾氣!”
“什麼?”成姬一怔。
“哼,難道還有假麼?雲昭訓發了好大的脾氣,讓我來問問成姬娘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寶笙說完這話,竟也和杏兒一樣紅了眼眶。她是成姬最小的幼妹,成姬一躍成爲東宮郡主之母,一直對自己明裡暗裡都頗爲照顧,是以無論在樂庭亦或是別處,寶笙都沒有受過什麼苦楚。
可是此刻,她一下從郡主的小姨成了仇人的奴婢,已然是在竭力的忍辱負重,可杏兒這個蠢笨之人卻竟來壞事,連累的她與滿殿宮婢都在殿中罰跪,心中怎可不恨!
寶笙這些話雖然沒有明說,可成姬只望了一眼她那委屈的樣子,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雲凌上次對皇后身邊茯苓大發雷霆的情景,如今仍是清清楚楚地印在成姬的腦子裡。她知道,雲凌出身名門,自恃清高,眼裡一向是揉不得沙子,此時發現了杏兒弄虛作假,定然是發了大怒。
成姬一向是極爲疼愛自己這個幼妹,想到都是因爲杏兒才讓寶笙受了雲凌的折磨,饒是她城府極深,情不外露,此刻也不禁透了怒色:“杏兒!”
杏兒一聽自己的把戲被戳穿,哪裡還顧得委屈,不禁心虛不已,連忙跑到成姬面前下跪:“娘娘,娘娘,杏兒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不待成姬說話,身後的寶笙已然冷哼一聲,輕蔑笑道:“杏兒姑娘連井水與露水都分不清楚麼?”
杏兒身形一凜,更是害怕,也不看寶笙一眼,只搖着成姬的腿,跪地求饒道:“娘娘,奴婢錯了!只是雲昭訓…她一直都不用咱們的露水,奴婢送去了不也是浪費麼!可誰知…誰知
她又用了…”
“浪費?”成姬眉心緊皺,原本白皙的臉色此刻已然變得鐵青,眼角眉梢均透着濃濃的慍色:“浪費不浪費,那是她的事情!她願用便用,不願用便扔,何嘗是你偷懶的理由!”
杏兒見成姬當真動了怒,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娘娘,奴婢…”
“滾出去!”不待杏兒說完,成姬已然厭惡地撥開了她一直搖着自己的手,忿忿地呵斥了一句。
杏兒眼瞧着求情無望,貝齒一咬下脣,只得蹙眉磕頭道:“是。”出去之時,狠狠地瞪了寶笙一眼。
寶笙吸了吸鼻子,這才恢復了平日正常的神色,收斂了適才的委屈,嘴角也不禁翹起了一絲得意。
成姬見她這副樣子,不禁心疼,輕輕嘆了口氣,道:“讓你受委屈了,坐吧。”
寶笙也不客氣,拂了一拂一路趕來時落在身上的塵土,便直直落座,淡然道:“爲了報二姐的仇,有什麼可委屈的?只是姐姐,你身邊這個杏兒也太蠢笨了。”
成姬輕輕搖頭,無奈嘆道:“我也沒料得這丫頭愈發刁鑽,竟然學會了偷懶。這一下,雲凌懷疑的可不是杏兒的誠意,而是寒煙閣的誠意了。”
寶笙一聽她提起這事兒,心中才滅了幾分的火兒此刻又燃了起來:“可不是麼!真是壞了大事。姐姐你是沒看那jian人氣得樣子,將太子殿下前幾日才賞的花瓶都給砸了,還讓我特意前來問詢。”
成姬嘆了口氣,微微闔眼道:“罷了,罷了。她不用我的東西,本來便也並不十分相信這誠意。可惜連累了你,雲凌沒將你如何吧?”
“她敢將我如何?”寶笙適才委屈的神色已經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寒刺骨的凌厲:“她的大限就快要到了。”
成姬端起茶盞的手微微一怔,疑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寶笙一笑,道:“姐姐,這一次,咱們就來一個一石二鳥之計,讓雲凌與元佩琳死無葬身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