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致就站在那裡,看着楚和光。
宋晚致離她很近,然而,她還沒有動,蘇夢忱的手已經放在了她的肩上。
其實,站在那裡最近的是獨孤散人。
那個老人就靠在人羣中,離那個小孩子不過一手之隔。
他的手裡還拿着沒有吃完的糖葫蘆。
而人們都驚詫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張開了嘴巴發出聲音。
老者站了出來,然後一彎腰,將那個小孩子給攬入了自己的懷裡。
楚和光的目光冷冷一壓,然後,毫不猶豫的讓自己的馬踏了上去!
人們的驚呼聲響了起來!
“呀!”
馬蹄已經卷起來,然後朝着那個老者消瘦的背狠狠的踏下去,這匹馬是少見的汗血寶馬,一馬蹄下去幾乎有千斤之力!
眼前的老者,如何能承受這一踏之力?!
而就在那烏黑的馬蹄快要踏在那老者的背的時候,馬,頓住了。
那匹強悍無匹的馬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頓住了。
因爲,一隻手伸過來,控制了那匹馬。
那隻手蒼老遒勁,蘊含着非凡的力道,握住繮繩,那匹馬便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仰在半空,發出一聲嘶叫。
然後,老人抱着那個小孩子,將她從馬上救了下來。
那個年輕婦人衝過來,含淚對着他說謝謝,一把將小丫頭抱入了自己的懷裡。
馬落下。
楚和光轉頭看着扯住自己馬馬的祖父。
楚江流看了她一眼,道:“和光,小心些。”
楚和光冷冷的道:“沒本事的人,留下來幹什麼?”
楚江流道:“這是在國都。”
楚和光騎在馬上,一身利落:“在國都又如何?爺爺,不是你告訴我的嗎?弱者永遠沒有機會站在頂峰,而只有成爲強者,才能將一切踩在腳底。我們庇護他們,拿着生命在前方冒險,所以,他們現在要拿着自己的生命來冒險,也要承擔自己的後果不是嗎?”
她淡淡的睥睨,言語之間頗爲無忌。
而獨孤散人將孩子放到婦人的手裡之後,便轉身,然後,微微彎下身子,對着宋晚致他們揮揮手:“我們走吧。”
宋晚致不去看楚和光,然後伸手扶住老人,然後慢慢的向着前方走去。
但是,當他們轉身的時候,楚和光的眼睛卻微微一眯,突然間,手中的馬鞭一卷,朝着獨孤散人的後背抽了過去:“我叫你走了嗎?!”
狠厲的長鞭夾雜着簌簌的長風捲過去,少女只是使出了一分的力道,但是這一分的力道,卻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讓眼前的老人骨頭碎裂。
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
楚江流也沒有在乎。
因爲,他的這個孫女雖然性子驕矜了點,但是她的天賦,卻足以彌補她的一切缺點。
宋晚致見了,扶着的老人的手微微一轉,想要擡手握住那鞭子,卻被蘇夢忱一帶,接着,三個人的身子微微的一偏,剛剛被那鞭子躲開。
楚和光的眼底爆發出怒意,因爲,她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敢躲開自己的鞭子!
她怒氣衝衝的看着眼前的人。
宋晚致擡起眼,看了她一眼:“和光郡主,你有些過分了。”
衆人都驚訝的看着宋晚致。
她竟然敢直接對和光郡主說這樣的話?難道不知道和光郡主不僅僅是皇后最爲看重的少女,楚將軍的庶女,也是繼宋晚致之後整個昭國最爲出色的少女嗎?!
楚和光的眉眼一揚:“你來教訓我?”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宋晚致。
眼前的少女,一襲簡單衣衫,臉色發黃,露出的手纖細但是仍然看得出有些微的粗糙痕跡,而跟在她身邊的布衣男子,更是一點出色的模樣也沒有,那個老人?哦,那個老人佝僂着腰,白髮蒼蒼連看都不敢看她了。
而宋晚致卻也淡淡的垂眸,道:“不敢教訓,只是身爲昭國的郡主,用這樣的武力去傷害一個老人,實在是有些過分,哪怕這個老人沒有一點武力。”
“而且,更重要的,身邊的老人,也不是你楚和光能夠打的起的。”
少女的聲音並不好聽,但是字正腔圓,說得格外認真,帶着一絲笑意。
而楚和光聽了宋晚致的話,像是聽了什麼天方夜談一樣:“什麼?我打不起?你可知道我是誰?我楚和光從來沒怕過任何人!”
宋晚致道:“小女林遊思。”
林遊思?
林遊思是誰?!
楚和光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女,然後驅馬上前,拿着手中的鞭子:“哪裡來的無名小卒?我楚和光需要知道?看你這般模樣,莫不是哪裡來的農婦吧?怎麼,帶着一家三口從你的一畝三分田裡到了覆雪城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告訴你,我們在外面守衛風餐露宿,不是爲了養你們這些廢物的!”
人們的目光紛紛落到宋晚致身上。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說出再可惡的話,也能讓人覺得不那麼可惡,毫無意外,現在的楚和光便是這樣,哪怕現在她的話語極盡諷刺和冷漠,但是,也沒有人說不對,甚至,大多數人看向宋晚致,也還帶着淡淡的憐憫和諷刺。
而站在那裡的少女卻似乎絲毫沒有因爲他人的話語而有一點的改變,而是淡淡的吐出一句話:“我是林遊思,皇后新封的漢廣郡主,而身邊站着的這位老人,是我的義父,所以,和光郡主,你拿什麼來對我諷刺?又拿什麼,來對我的衣服動手動腳?”
“你有天下無雙的武功?還是有天下無雙的權勢?”
“抱歉,這兩樣,你都沒有。”
人們聽到她說自己是“漢廣郡主”的時候,方纔反應過來,原來這個少女,便是齊王府的那位?
而楚和光的臉色已經變了。
“你說的不錯,我們確實是剛剛從農家出來進入覆雪城的,而進入覆雪城不久,我便不止一次聽說了和光郡主的大名。我在想,那個被皇后看在眼底的少女,那個衆人口中繼宋晚致之後最爲出色的少女,該是什麼樣。”
“但是現在,我覺得有些失望。我不曾料到,昭國的新秀竟然是這般模樣。”
“而且,還是楚將軍的孫女。”
楚和光這三年來一直被人捧着,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她聽了頓時都要跳起來:“你說什麼!你竟然敢對我說這句話!你這個村婦!”
她說着,手裡的鞭子狠狠的甩過去!
這一次,她用了十分力道!
什麼漢廣郡主!什麼林遊思!她纔不管是誰!竟然敢這樣說她!能夠這樣說她的人,通通該去死!
十分的力道,在瞬間,周圍的人都開始齊齊變色,周圍兩丈之內,那洶涌的鞭風讓他們發出一聲驚呼,鞭風所到之處,百姓的衣服開始碎裂,裸露的肌膚也彷彿被火燒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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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狠狠的甩向宋晚致,根本沒有管周圍人的死活!
眼看少女的鞭子要落在少女的身上,楚江流淡淡的皺眉,然後握住楚和光的手:“和光,不得胡鬧。”
鞭風戛然而止。
她想要掙脫,但是那隻蒼老的手卻彷彿鐵鉗一樣,牢牢的禁錮着她,讓她根本動彈不了半分。
楚和光的臉色已經全部發白:“爺爺!”
楚江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楚和光這才憤憤不平的閉上了嘴,十五歲的少女,雖然天賦極高,但是,卻始終被嬌慣了。
宋晚致擡眼,看着楚和光,道:“和光郡主,我知道你想要當女官,但是我覺得,你並不適合。”
“畢竟,當皇后娘娘的貼身女官,需要的不僅僅是天賦,而你顯然不適合。”
“你除了天賦,一無是處。”
“而那可憐的天賦,其實,也並算不得什麼。”
……
少女的聲音帶着微微的冷意,看着楚和光,也帶着些微的冷意。
然而所有人都被少女這席話給震得反應不過來。
她說什麼?
她說和光郡主除了天賦一無是處?!難道最重要不就是天賦?!
她說和光郡主那點天賦根本算不得什麼?!難道她不知道和光郡主的天賦是除了他們的太子妃外最厲害的?!
今年的天下榜中,她一出現,便排在了第四位?!
這個少女,她到底懂不懂?!
人羣中那些楚和光的擁護者瞬間便激動起來。
“你竟然敢辱沒我們和光郡主!你以爲你是誰?”
“這個村婦知道些什麼,那日的女官文試雖然進了,但是恐怕也是皇后娘娘好心的給你,一個掉末尾的,還真當自己多厲害呀?!”
“和光郡主,別怕!有我們!”
……
人羣中次第響起聲音,這些聲音讓楚和光那變黑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她輕輕的嗤笑:“哦,你說我的天賦很可憐?你比得上我的十分之一嗎?!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句話?!”
宋晚致微笑道:“遊思不才,也勉強進了女官第二關,所以,我想,有任何的話,請到那日之後再說。”
少女的這句話,毫無疑問,似乎有點將林遊思不看在眼底。
林遊思頓時捏緊了拳頭,狠狠的看着她:“好!本郡主便等着!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話,還能在那日之後說的出來!”
宋晚致淡淡的拂了一下衣衫:“那麼,告辭。”
她說完,又猶豫了一下,擡起眼看了楚江流一眼,道:“楚將軍,孫女,太嬌慣了也不好。”
說完,她一轉身,便和兩人一起轉身離開。
而楚和光捏緊了手中的鞭子,轉頭幽怨的看着自己的祖父:“爺爺!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囂張了!”
然而楚江流卻只是看着那個少女轉身的背影,沉默了。
爲什麼,感覺有點熟悉?尤其是,她眼神裡對和光掩飾不了的輕蔑。
這個少女,本來便沒有將其他人看在眼底。
這樣的自信,普天之下,誰能有?
——
皇宮內,旁邊的內侍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對昭後說了一下,昭後正在數着佛珠的手腕微微一頓,然後,平靜深沉的眼擡了起來,眼角堆砌起細微的皺紋。
“和光這丫頭,本來便不適合當女官,那個林遊思說的不錯。”
內侍微微一呆,但是瞬間便低下了頭,因爲,在所有人眼底,昭後似乎否非常喜歡楚和光。
昭後伸手將手腕上的佛珠褪了下來,然後嘆息道:“其實,她有些時候,挺像阿晚的。”
說完,這位皇后便沉默了。
那個內侍的心瞬間被刺了一下,難道,昭後喜歡和光郡主,僅僅是因爲,這個少女和太子妃有些相似?
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想起來,以前的皇后,很會笑。先皇,太子,晚致小姐還在的時候,皇后的笑聲似乎經常充斥在整個皇宮,那個時候,她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將兩個小孩子養的好好的,昭國的冬日尤其的冷,她便夜深人靜的時候靠在火爐前,一邊陪着先皇批改奏摺,一邊替太子和晚致小姐縫補衣服,每次都是笑着抱怨“阿晚那丫頭晚上睡覺不踏實,老是愛踢被子,再好的身體也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折騰”。
然而這樣的聲音,卻隨着四年前的劇變而消失的一乾二淨。
內侍垂眸,手裡的拂塵拿着,也不由生出淡淡的惆悵。
而昭後卻已經轉身出了屋子,然後,登上高處。
最後的春夜裡,依然滿天繁星,她擡起頭來,看着天上的星空,揹負着雙手,漠然而高傲。
一樣的星空,是否,不能擁有兩顆相同的星辰?
她站在那裡,摸了摸袖子裡的菱花鏡。
皎皎青銅鏡,斑斑白絲鬢。豈復更藏年,實年君不信。
——
小夜的事情讓宋晚致頗爲開心,只是現在,並沒有辦法抽出時間去看小夜,然而送任何的東西都彷彿不夠珍重。
她不知道小夜醒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任何的風霜即便沒有在外表印下痕跡,但是隨着時光的嵌入,總會成爲心上痕,只是希望,那抹心上痕,會被一個人的溫暖給撫平。
還好有沉瑾。
這冥冥之中的相遇,註定無法逃開吧。
想到這裡,她又將目光看向竹樓之上的那座小屋,微微一笑。
有時候,想起這樣一個人,都覺得歡喜,無法控制的,歡喜。
她在那裡默默的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有時候,不需要相見,知道他很好,似乎,就夠了。
——
時間再次滑過,一不小心便到了上巳節的前三天,這是昭國的上巳節,因爲昭國偏冷,每年春日似乎都來的比較遲,所以,倒是比樑國和陳國宋國的上巳節遲了一個月,桃花正在趕着最後一段時日燃燒着,昭國的少年少女們,都開始在預定着最爲美麗的衣服和首飾,就等着在上巳節按日,和自己的情郎表白或者等着自己的情郎表白。
這,本來便是少男少女的節日。
而昭後的女官之比試,也跟着來臨,在上巳節之前能夠見到這樣的一出比試,對於所有覆雪城的人而言,無疑都是值得興奮的。
覆雪城內,最有名的是鳳凰臺,然而那地方,已經整整十七年沒有開啓過了,上次開啓的時候,是宋晚致出生的時候,人們都競相傳說,那個時候,有鳳凰的清鳴響徹高空。
然而,傳說畢竟是傳說罷了。
而在覆雪城的城中,卻有一個小鳳凰臺,而今日,皇后娘娘的女官之比,自然也在那裡。
人們早就在等待了。
兩邊的百姓瞬間將那個不大的鳳凰臺擠的水泄不通,一輛輛權貴之家的馬車都停在了那裡,不少的貴女甚至都準備好了小零食,準備一邊吃着小零食一邊觀看這些人。
而權貴世子也站在那裡,因爲,今日能進入這裡的二十名少女,毫無疑問都是此中的佼佼者,他們都到了成親的年紀了,家中門第稍微好些的,自然也想娶這些少女們回家,他們就是來看看。
人羣瞬間躁動起來,因爲,參加女官之比的人已經開始進來,首先來的是鄭王府的人,周燕和被自己的母親和哥哥簇擁着,穿着一身利落的紅衣,一出來,便瞬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天啊,燕和郡主穿這件衣服好美!”
“哎,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夠配得上燕和郡主。”
“聽說燕和郡主對陳王府的世子有意呢。”
……
人們羨慕的目光落在那個紅衣少女的身上,一襲紅衣將她襯托的愈發濃豔,然而這個時候,不知道誰說了一聲:“燕和郡主雖然穿的好看,但是,卻遠遠不及晚致小姐呀。”
這句話一說,所有人瞬間便想起來,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也是偏愛紅色和黃色的衣衫,騎在馬上,容顏絕世,彷彿這個世上最爲耀眼的一束光。
“哎,是呀。只是不知道晚致小姐去哪兒了。”
“這世上所有人,又哪裡比得上晚致小姐……”
周燕和本來興高采烈的臉瞬間便垮了下來,然而,她不能說什麼,因爲,那是宋晚致,哪怕她再驕傲,便是那個和光郡主也不太看在眼底,但是,對於這個少女,她甚至,連一比的資格都沒有,因爲曾經,她也是在那高臺之下,敬仰而又羨慕的看着那個少女的人。
她握緊了一下拳頭,然後便鬆開。
沒關係!現在,她依然是除了宋晚致之外,最好看的人!
周燕和等人在侍女的安排下坐了下來。
而緊接着,其他的貴女也陸陸續續的出來,人們不免又驚歎了一聲。
而宋晚致和林思禮也在齊王妃一家人的陪伴中下了馬車,林家的男子肖似齊王,相貌英俊,然而女兒卻和齊王妃一樣,相貌平平,所以他們進入的時候,除了有人歡呼了“思禮小姐”的名字外,便再也沒有聲響。
而齊王妃卻一邊拉着宋晚致的手,一邊對着宋晚致開口:“瞧見沒有,這是那個高家世子,長得不錯吧,聽說也是極其有前途的年輕人。”
“還有那個,那個是賀家的人,品行什麼的聽說都還好,關鍵是父母良善,跟着他吃不了虧。”
“那那那……”
齊王妃不停的給宋晚致介紹那些世子,弄得宋晚致想要扶額,而齊王妃似乎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那些以前還和他們談的極好的人都在她的目光看過去的瞬間移開了目光。而其中一個少年,更是露出了嫌棄的目光。
宋晚致自然知道,自從前些日子在路上和和光郡主說了那些話之後,大概除了齊王府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這個無用的郡主,已經將和光郡主給惹了。只要稍微有點眼力界的,都知道,和光郡主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
齊王妃倒是有些奇怪,但是這條道路並不太長,所以也沒有時間允許她有更多的時間去想。
侍女將他們領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和鄭王府的人比鄰。
齊王妃對鄭王妃自然沒什麼好臉色,眼睛都不帶那裡飄一下的。
鄭王妃斜眼看了齊王妃一眼,笑道:“哎喲,齊王妃呀,你一定不知道,你家的漢廣郡主多有本事。”
雖然聽着不像是好話,但是齊王妃仍然抓着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輸人不輸陣:“是呀,我家遊思的本事大着呢,只是你們沒有發現罷了。”
鄭王妃繼續慢悠悠的笑道:“是呀,敢對和光郡主說那些話,怕是整個昭國,你家女兒也是獨一份了吧。”
齊王妃的臉色微微一壓:“張袖,你這是什麼意思?”
鄭王妃眼角一瞟,笑道:“哦,原來齊王妃你還不知道呀?你知不知道爲什麼你一路走來沒有一個人給你打招呼,因爲,人家都知道,高攀不起你們林家了。”
“你們林家的這位漢廣郡主,竟然說和光郡主算不得什麼,而且說人家和光郡主除了天賦一無是處,還挑釁人家和光郡主,說有什麼話等到今日比試之後再說。哎呀,真是看不出來呀,你們家的漢廣郡主竟然這麼有本事,都敢和和光郡主叫板了。佩服呀佩服。”
她說着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一臉笑得燦爛。
而齊王妃的臉色卻微微一變,她轉頭看着宋晚致。
“遊思,這……”
不會是真的吧?
宋晚致實誠的點了點頭:“是。”
聽到這句話,齊王妃的腦袋瞬間就暈了暈,而旁邊的林逸等人都呆住了。
因爲,相處這些日子,宋晚致實在太好相處了,一副對着誰都微微笑的模樣。
然而,這樣的少女,怎麼可能對楚和光說出那樣的話?
林啓扯了扯嘴角,道:“妹妹,你真能耐。”
齊王妃的臉色白了白,但是瞬間,便拉住宋晚致的手,安慰道:“別怕別怕,遊思別怕,有娘在,一點事情都沒有。”
宋晚致垂下了眼眸,感覺到齊王妃握住她的手微微的冰冷顫抖,心下嘆息,接着,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放心,一點事都沒有。”
而齊王妃和林家兄妹一聽,頓時都僵硬了。
看來,他們的遊思妹妹真的是什麼都知道呀!楚和光,楚和光那個囂張的丫頭,王府裡的人都沒人敢去觸碰,而且又是昭後的掌中寶……
這根本就是惹不得的嘛!
齊王妃微微用力,然後看向宋晚致:“遊思呀,待會兒你直接棄權了得了。咱們不怕,沒比便沒比。”
齊王妃擔心的看向宋晚致。
什麼都沒有她的女兒來得重要。
宋晚致垂眸,微微一笑:“您放心,你的女兒一定會好好的,她不會有半點的損傷,我向您保證。”
少女的相貌平凡,眼神平靜,齊王妃一聽,也跟着靜下心來,想來眼前的這個女兒是明白了,棄權便棄權吧,沒面子便沒面子吧,萬一遊思要是出事了,那豈非更是糟糕?!
而齊王妃暫時放下心來的時候,人羣中的歡呼聲突然間響了起來。
接着,激烈的聲音便響起來。
“是和光郡主!咱們皇后身邊的第一女官出來了!”
還沒比試,然而,所有人都認爲,除了楚和光,已經沒有人能夠勝任這個職位。
楚和光面色冷傲的走了進來,根本不去看那些朝着她歡呼的人,她單槍匹馬,也和周燕和一樣,一身利落的短衣,整個人,鋒利的宛如一把刀。
她的目光一掃,瞬間便落在了宋晚致那邊。
她一出場,便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而她那鋒利的目光所到處,也是所有人的目光到達的地方。
少女鋒利的目光落在齊王府處,宛如針扎。
林家的人都齊齊感受到那利芒在背的感覺。
林逸,林啓和林思禮瞬間警覺,然後開始下意識的反射出自己的氣息,因爲,除了他們,身邊的人都沒有絲毫的武力。
有時候,目光的威逼也可以殺人。
林雲先天不足,坐在宋晚致旁邊抖了抖,宋晚致伸出手,輕輕的按住他的手,林雲方纔覺得好了些。
宋晚致低頭輕聲對林雲道:“好些了麼?雲哥兒?”
林雲點了點頭,然後擔心的看着宋晚致,因爲他也感受到了,楚和光的目光,直直看着的,是宋晚致。
楚和光朝着她走了過來。
宋晚致卻連眼睛都沒擡一下,而是依舊對着雲哥兒的道:“別擔心,有姐姐在,什麼事情都沒有。”
楚和光“嗤”的一聲就冷笑起來。
齊王妃瞬間直起身子,她的手握住宋晚致,倒是沒有發現有任何的冷意,只是對着喝個鋒芒的少女,便是她,也感到一絲敬畏:“和光郡主,我家遊思有些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計較,以後,我親自上門賠罪。”
親自上門賠罪,無疑是將她一個王妃的姿態放得極低了。
旁邊的人聽見齊王妃這樣說,都忍不住淡淡嘆息着搖了搖頭。
遇上這麼一個不知好歹的女兒,父母的面子也沒有了。
而楚和光站在那裡,冷笑聲愈發的大:“哦?齊王妃給我賠罪?我可不敢當?那豈非折煞了我?要賠罪,自然得讓你的女兒來?”
齊王妃的手緊了緊,看了看宋晚致。
有什麼比遊思的性命來的重要的呢?
她勉強笑道:“那麼我改日讓遊思端茶遞水給郡主道歉。”
宋晚致感覺到齊王妃握得她的手愈發的緊。
她心底微微的暖,微微的澀,她擡起頭,正待說話,然而楚和光卻已經笑了起來:“這便過了?你的女兒當日可是說我除了天賦一無是處,難道,您的女兒的天賦,比我還厲害?”
楚和光的目光一轉,接着,淡淡的掃了掃衣角,然後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將自己的腳往上一擡。
“來,跪下,給我擦擦鞋,擦乾淨了,我會答應,在比試的時候,給她留一條性命。”
衆人譁然。
齊王妃的臉色頓時一變,而林逸和林啓瞬間都漲紅了臉,林思禮和林思文瞬間都繃直了身子,憤怒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簡直——欺人太甚!
林遊思是漢廣郡主,楚和光是和光郡主,都是郡主,本來在身份上便沒有差別,可若是漢廣郡主對和光郡主跪下擦鞋,那麼,這一生,不只是她,便是齊王府,都擡不起頭了!
齊王妃“霍”的站起來:“和光郡主,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讓我女兒給你跪下擦鞋,這,絕對不可能!”
楚和光瞬間便笑了:“那麼,便等着吧。”
齊王妃氣得整個人都微微發抖。
之前雖然聽說過和光郡主囂張,但是也知道這少女兩年前便跟着自己的祖父在邊關歷練,也是心中讚歎,但是萬萬沒想到,今日一接觸,楚和光竟然是這樣的人!
楚和光一轉頭,便轉身走了。
然而,卻沒有想到,身後的少女微笑着淡淡的叫住了她:“和光郡主。”
楚和光一愣,倒是沒想到宋晚致還敢開口,她轉頭,挑了挑眉:“哦,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
宋晚致微笑道:“我還是想對你說那句話。”
“你除了天賦一無是處,而且,你那點天賦,也僅僅是讓你位列於明珠榜的第四位,所以,人家前三位的都沒有驕傲,所以,你那點讓你驕傲的天賦,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又是這樣一句話!
可是偏偏,這些話卻彷彿錐子一樣的刺入少女的心底,楚和光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你想去死嗎?!”
少女的聲音陡然間狠厲起來。
周圍的人都在少女那樣狠厲的目光中顫抖了起來。
但是偏偏宋晚致卻一點變化都沒有。
她笑着:“請不要輕易將死帶在嘴邊,這本身便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楚和光已經完全變了臉色,她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林遊思!我告訴你!雖然現在我是明珠榜的第四名,但是,我早晚會超過前面的三人,成爲榜首!”
“不僅如此!我還要成爲昭國最厲害的人!”
“我要打敗宋晚致!”
“所以,我連宋晚致都在等待着打敗,你又算什麼?!”
……
人們本來最開始安靜的聽着楚和光說話,但是,沒想到到了最後,她竟然說出了“我要打敗宋晚致”這七個字!
所以,在這句話後面,那樣極致的安靜中,卻又變成一團死寂。
打敗宋晚致……
在說出這句話之後,楚和光的臉色也不由微微一變,她有些懊惱的咬着自己的嘴脣。
是的!這就是她的想法!儘管所有人都認爲不切實際,但是古往今來,有多少最強者最開始是最強者的?!
最強的人,往往最後,什麼都不是!
人們看向楚和光的目光瞬間便變得怪異了,那些本來佩服讚揚的目光,瞬間便變成樂譏諷和不可置信。
楚和光的大部分榮耀,是因爲昭後的榮寵帶來的,而宋晚致,卻是在他們心裡能和昭後比肩的人物。
而楚和光說打敗宋晚致,豈非就是和說打敗昭後一樣?
而宋晚致卻站在那裡,微笑道:“其實,想要打敗宋晚致也並不是什麼說不得事,這個世上,沒有誰是永遠不敗的。宋晚致也會敗,這很正常。”
如果楚和光的話讓所有人楚和光的地位瞬間下降了話,那麼宋晚致的這句“宋晚致也會敗”無疑徹底點燃了熊熊烈火。
“晚致小姐纔不會敗!”
“沒有誰比得過晚致小姐!”
“大膽狂妄!晚致小姐也是你能所說的?!”
……
當一個人被神話了之後,所有人便將她當成了一塊基石,不能被風吹,不能被雨打,亙古不變,在那裡,堅不可摧。
那同樣是他們的精神信仰?
如何敢去挑戰他們的精神信仰?!
宋晚致擡眼,看着這一張張憤怒的臉,心底帶着一絲無法言喻的感覺。
她不會敗麼?可是,她若是敗了,該怎麼辦?
她感受到一段目光,看去。
蘇夢忱站在人羣后面的角落裡,看着她,目光悠遠。
這個世間,又有誰不會死?又有誰不會敗?又有誰,是天下無敵?
宋晚致對着蘇夢忱對着他露出一絲笑意。
楚和光看到所有人的鋒芒轉向了宋晚致,接着,便立馬轉了自己的話語:“只要是強者,都想要和晚致小姐那樣的人物一戰!即便輸了,那也是雖敗猶榮。然而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想敢對晚致小姐大放厥詞,豈非可笑?!”
宋晚致微笑道:“每個人都會敗,摺痕正常,宋晚致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人羣中的聲音陡然間便更大了起來。
“這樣的人是怎麼進入第二關的!讓皇后娘娘來直接將她踢出去!這樣的人,便不該出現在我們面前!”
“就是!對和光郡主口出無言便罷了,竟然還敢說晚致小姐!”
“那是我們的太子妃!等我們的太子醒來之後,她還會是我們昭國的皇后!”
……
所有的聲音瞬間對向宋晚致。
林家的人全部擡起眼來看着她。
他們也遠遠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至少在所有人眼底,宋晚致都是昭國最爲傳奇的一個少女,哪怕四年沒有出現,但是她創造下的奇蹟,已經足夠讓所有人傳頌。
所以,怎能容忍看輕?
便是他們,心裡也是不認同的,但是當看着少女站在那裡,纖細的背挺得筆直,青絲垂下來,卻又似乎覺得,任何的話,從這少女的口中說出來,便是有道理的。
然而,人們只相信強者的話,眼前的少女,在大家眼底,無足輕重。
楚和光聽到所有人的討伐,冷眼看着眼前的少女,低聲冷笑道:“林遊思,你放心,在比試上,我是一定不手下留情的。”
宋晚致微笑道:“和光郡主,我會手下留情的,畢竟,那也是昭國人,而且,也曾在邊關忍受風雪,保護這裡的百姓。”
楚和光的臉色頓時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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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羣中卻還在叫嚷着將宋晚致給踢出去!
站在旁邊的禮官眼看局勢越來越不受控制,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就在這個時候,男子的聲音緩和悠揚的響起。
“其實,在下覺得,漢廣郡主這句話,並沒有任何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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