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生坐在那裡,神色不動,然而曦辭的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在他的臉上飄。
這個人,怎麼那麼奇怪,不是,剛纔才吃了飯嗎?
白朝生一眼便看到了曦辭眼底的疑惑,神色淡淡的道:“久未與太子見面,甚是想念,所以想要和太子共談一局。”
曦辭聽了,點了點頭,幸好他多拿了碗筷,於是將食籃裡的一個空碗遞給他:“那麼,朝生君你自己添吧。”
息珩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曦辭。
白朝生坐在那裡,看着息珩那一雙眼,道:“我也受傷了。”
曦辭一呆:“你,你哪裡受傷了?”
白朝生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卻不回答,也不去接曦辭的空碗,很顯然,是想讓曦辭也幫着他添飯。
息珩微微有些不滿的道:“朝生君,難道你的手也受傷了?”
白朝生淡淡的道:“古有臥薪嚐膽,便是那樣困苦的環境裡,一國之主也能忍辱負重的活下來。難道,太子殿下您的手傷到連一個碗都拿不起的地步了?”
息珩微微帶着怒意的看着他。
白朝生雖然氣息不變,但是眼神卻毫不退縮的看了過去。
曦辭覺得自己的腦袋疼,然後將兩個添好了飯的碗推了過去:“要吃就吃,這麼多廢話幹什麼?”
這兩個人平日裡在外人面前如何的穩重,一個是一國儲君,一個是赫赫有名的朝生君,現在竟然像是兩個小孩子一樣在鬥嘴。
在曦辭一句話之後,兩個人瞬間都閉了嘴,但是互相冷冷的看着對方,接着,一伸手,同時將手落在了曦辭的手腕上,然後,齊齊開口。
“曦曦,到這裡坐。”
“姐姐,到這裡坐。”
一個人指着自己左邊的小凳,一個人指着自己的軟塌。
曦辭:……
兩個人的眼睛都微微一眯,然後還是息珩最先開口:“白朝生!我姐姐的小名豈是你想喊就喊的?!”
白朝生平靜的道:“怎麼?太子殿下有意見?可是,有意見大概也改變不了什麼結果的。你姐姐不反對,你反對沒有任何的結果。”
息珩冷冷道:“我姐姐是大秦的帝姬,你給我喊她帝姬!”
白朝生淡淡的道:“你姐姐已經嫁給了我,她是我的夫人,我如何要喊她帝姬?先帝娶先後時,先後是魏國公主,難道你聽他喊過公主?”
息珩哼了一聲:“嫁給了你?誰看到的嫁給了你?整個秦國的人都知道你娶得是魏國的那個顧西辭,和我姐姐有什麼關係?”
他們兩個人宛如針尖對麥芒一樣的脣槍舌戰起來,曦辭只覺得腦袋疼,這兩個人!
曦辭一把甩開他們兩個人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然後轉身便走:“你們不是要吃飯說話嗎?我瞧着二位精神頭十足的好,慢慢談,徹夜長談都沒關係,我先走了。”
“姐姐!”息珩立馬可憐兮兮的喊她,“我還沒吃飯。”
白朝生倒是十分願意曦辭離開,大不了她前腳走自己後腳走便是,但是曦辭邁出幾步便聽到息珩的聲音,一時之間心又軟了下來。
她停了下來,然後轉身,走過來,道:“要吃飯就吃飯,接下來誰再給我多說一句無關的事情,就給我滾出去。”
兩個人都默默閉了嘴。
曦辭坐下來,既沒有坐到白朝生那面,也沒有坐到息珩那面,而是拿了一個小凳子,在兩人之間坐了下來,想起息珩的手確實受了一點傷,便靠近了息珩一點。
息珩坐下,拿着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她,曦辭聲音悶悶的:“想吃什麼?”
息珩道:“南瓜。”
曦辭夾了一塊南瓜到了息珩的碗裡面,息珩便抿着嘴脣開心的笑了起來,嘴角上盪漾出兩個小小的酒渦。
曦辭見了,心底也是高興,但是她高興着,卻覺得只左手邊的人似乎不高興,她轉頭看去,便看見白朝生坐在那裡,也沒有拿筷子也沒有端飯菜,只是拿着一雙眼睛盯着南瓜。
曦辭的心裡莫名的生出歉疚來,於是一伸手,也給白朝生夾了一塊:“來,朝生君,吃這個。”
白朝生見了,似乎心情才舒暢些,然後這纔拿起筷子吃起來。
他一高興,對面坐着的息珩便又開始可憐巴巴的看着曦辭:“姐姐,我想吃那肉。”
阿珩想要吃肉,曦辭頓時便高興起來,這傢伙只希望吃南瓜,平日裡卻是從來不吃肉的,這回這傢伙主動要求吃肉,曦辭便立馬挑選了看起來最好的一塊送到他的碗裡。
息珩瞬間高興的笑了起來,乖乖巧巧的吃了起來。
曦辭心中欣慰,然而她心中欣慰了,坐在那裡的白朝生便又將筷子放了下來,不說話。
曦辭一見,立馬便又討好的給白朝生夾了一塊:“來來來,朝生君這些日子辛苦了,吃點肉。”
接下來,曦辭便覺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剛剛安撫好息珩,必定要轉身安撫白朝生,否則這兩個人瞬間臉上便明晃晃的寫着“不高興”三個大字。
到了最後,兩個人竟然因爲曦辭給誰夾得多還鬧了起來。
“還是姐姐好,將最大的一塊南瓜給了我。”
“曦曦,你夾得這個山藥着實軟糯,你要不要吃一個?”
……
曦辭怒了,伺候這兩個大爺簡直要了她的命,她瞬間“啪”的將自己的筷子一放,然後冷冷的看着坐着的二人:“你們是真的想吃飯嗎?”
“……真的。”
“……真的。”
曦辭乾脆氣笑了,她擡起了自己的手,然後拿起筷子將剩下的飯菜全部一人一半撥到他們的碗裡面,十分溫和的笑道:“既然是真的想吃飯,那麼,就將你們碗裡面的東西全部吃乾淨。一粒米一點湯都不許給我剩!”
哼!這兩個大爺!當你們的大爺去吧!
一時之間,兩個人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一樣的東西,頓時目光都變得艱難起來。
白朝生之前吃過飯,本來便是七分飽。
而息珩的身體不好,飯菜向來吃得不多。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看向曦辭。
“姐姐,我吃不下。”息珩小心翼翼的討饒。
白朝生不說話,但是那一臉都是“你懂我”的表情。
曦辭被兩個人看着,冷笑道:“什麼吃不下?既然選擇了吃,跪着也要給我吃完。”
一看曦辭是真的發怒了,兩個人瞬間便安靜了。
白朝生拿起了筷子,謝珩也拿起了筷子,只是息珩拿起筷子的時候手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有點疼的樣子,曦辭見了,似乎想要開口,但是最終還是一狠心,然後轉開了自己的目光。
息珩一看沒有迴轉的餘地,於是這才安安靜靜的吃飯。
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互相冷哼了一聲,然後轉過了自己的頭,繼續埋頭吃飯。
兩個人這才知道了什麼是跪着也要吃完,當最後將飯菜塞完的時候,彼此都覺得自己明天都不用吃飯了。
兩個人吃的動彈不得。
曦辭站在那裡,看着他們果然將自己碗裡面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這才哼了一聲。
她上前將空碗筷收好,然後這纔看向息珩:“你手上的傷呢,給我看看。”
白朝生淡淡的道:“還是三四歲的小孩嗎?他自己有手。”
曦辭看了他一眼,白朝生便不再說話。
捲起息珩的袖子,看着那傷痕,已經結疤淡下去很多,於是她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藥膏,正想給息珩給抹上,但是沒有想到白朝生的手一伸,奪走她手裡的藥。
“你幹什麼?”曦辭還沒來得及說話,息珩已經像是一隻炸毛的狐狸一樣看着他。
白朝生道:“剛剛吃了飯,覺得沒事做,讓你姐姐休息一下,我來給你上藥。”
息珩立馬道:“怎敢勞煩朝生君?還是我姐姐來,畢竟親疏有別,姐姐的手更巧些,從小到大照顧我,我習慣了。”
白朝生卻根本不理會他說什麼,摸出藥膏,然後便塗抹在了他的手臂上,道:“不勞煩。你姐姐和我如此,她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她待你如何我便待你如何,至於習慣這件事,本來就是要經過時間的磨合,太子若是願意,在下願意找時間來和太子你天天磨合。”
息珩怒瞪着眼睛看向他,見到沒有絲毫的結果之後便將目光轉向了曦辭。
曦辭低聲咳嗽了一下,沒有說話。
這兩個人,簡直是讓人頭疼。
但是曦辭看着白朝生給息珩上藥,也是一貫水準,於是也就不說話了。
她現在,最好什麼話都不說來的好。
給息珩上好了藥,白朝生和息珩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然後輕哼了一聲,轉開了自己的目光。
曦辭在旁邊覺得腦袋有點疼。
但是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了一會兒,接着又徐徐的轉過了自己的目光。
兩個人的目光相對,這個時候,兩個人的眼神立馬恢復了絕對的冷靜和自持,然後,像是之前的東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息珩開口道:“明日,黑袍便要帶人上北冥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