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一個晚上,晚飯後媽媽突然告訴沈瑜,姨媽去世了。
姨媽是媽媽的親姐姐,一年前查出咽喉癌,經過了很痛苦的治療過程,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搶到更多的生存時間。
或許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媽媽的悲傷比預想中的要輕一些,媽媽是當天傍晚接到的電話,預備第二天要趕過去參加葬禮,沈瑜表示自己也去,媽媽阻止了她,說目前她最重要的還是高考,姨媽不會怪她的。
沈瑜難過地和媽媽一起流眼淚,答應下來,安慰了媽媽一會就回了房間。
自從爸爸去世後,沈瑜對於死亡一直有一種恐慌心理。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常常會擔心失去身邊的人,總是不停地對身邊的人說,要注意身體健康,出門要小心安全,做什麼事時也要多加留意不要發生什麼意外等等,她變成了祥林嫂,控制不住地重複着這樣的唸叨。
沈瑜的爸爸就是在建築工地因爲工程意外坍塌摔下來砸到內出血,沒有救治過來而去世的。
所以她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有很深的恐懼,對認識的人的離世都有深重的悲傷。
她害怕再失去身邊的人。可是,死亡又是避免不了的,誰都會走到那個結局,而且在何時以什麼方式離開不可預料。
沈瑜對着爸爸的照片哭了好一會,時間差不多了,才拎着書包去上晚自習。
那天晚上,她一直無法集中精神,坐着坐着眼淚就掉下來,嚇得身邊的陳愚之好幾次驚訝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他從來沒見過她哭。
她沒說話,只是暗自垂淚。
陳愚之傳過來一張紙條:你最近一段時間秘密好像變多了呀,收拾心情,不能太分心了。
她回他:沒事,只是有個親人去世了,有點難過,會好的,謝謝。
他偏頭看了她一會,又寫:死亡是自然規律,不要太傷心了,保重身體。
她偏頭對他笑了一下,沒做聲。
直到自習結束,她沒有做出一個題,下了自習很快就拎着書包走出了教室,在校門口攔了出租車回家。
第二天一早媽媽和叔叔就起程去了姨媽家。經過整晚的失眠,她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收拾好以後就如常去了學校。
五一假期期間照樣補課,畢業班沒有放假。
5月6號,沈瑜在早讀課後又接到一個噩耗,同級別班的一個女生告訴她,她的初中好友,在另一個高中就讀的吳麗娟家裡昨晚突發火災,她和奶奶兩個人嚴重燒傷,凌晨時分在醫院雙雙離世了。
沈瑜一時控制不住,痛哭起來,來通知她的女生和班長大概說了一下情況,拉着她兩人直奔醫院而去。
出租車經過吳麗娟家時,她家的三層小樓房已經只剩一片焦黑的輪廓了。吳麗娟家做油漆生意,一樓就是門面,她的房間在二樓,一旦燒起來家裡的易燃物實在很多。
“聽說是漏電造成的意外事故,她爸爸出門進貨了不在家,家裡只有吳麗娟和她媽媽、奶奶,還有一個保姆,基本都重傷,她媽媽和保姆沒有生命危險。”
沈瑜壓抑着心裡的疼痛,默默地流眼淚,生命竟是如此脆弱易逝。她的同齡好友,漂亮飛揚的吳麗娟,竟然會以這樣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離開。
半個月以前兩人還通了電話,互相鼓勵一定要考上重點大學,她還一心向往地對她闡述將來的大學生活,轉眼間,竟是一切都沒了。
她們趕到醫院,找到吳麗娟媽媽的病房,已經有很多吳家的親友在醫院幫忙了,她媽媽竟然還在昏迷中。
稍後她們得知,吳麗娟的媽媽已經醒了,是因爲聽說女兒沒救過來幾次又哭暈過去,而吳麗娟的爸爸要中午才能趕回來。
吳麗娟和奶奶的遺體停放在醫院的太平間。
沈瑜沒有去看吳麗娟的遺體,她沒有勇氣再次面對一副已經沒有呼吸的身體,或許吳麗娟已經面目全非了,再也不是她熟悉的樣子。
她站在太平間外面痛哭了很長的時間,腦子裡是空白一片,死亡,死亡,這個字眼將成爲她一生的陰影。
那天,沈瑜沒有再回去學校。
陸陸續續有初中的同學來了醫院,吳麗娟高中的同學和老師也來了一些代表,大家都壓抑着悲傷默默地守候在醫院。
那天的天氣竟然也一直很陰沉。
那天之後,沈瑜變得更加憂鬱了,沉默下來。
家人和老師、好友都很擔心她的狀態,陳愚之和林娜經常圍在她身邊說些好玩的事開解她,她對他們表示,她沒什麼事,只是暫時笑不出來而已,讓她沉默一段時間就好了。
陸波拉着她一起去吃了一次冰激凌,他並沒有說什麼開解她的話,只是和她一起,埋着頭努力吃東西,看她用食物抵制心裡的憂傷。
生活中即使發生再大的事,時間也不會因此而停留下來,高考在一天天臨近。
沈瑜用了兩個星期的時間走出情緒的低谷,收拾心情專注到高考中去。
但是上天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這一年給沈瑜不斷的考驗和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