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錢老師家,當着老師和師母的面,沈瑜忍不住又流了眼淚,情緒平復下來後,她告訴他們:“我媽昨晚突然對我說,她要結婚了。”
錢老師和師母相視一眼,沒有說話。
錢老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後問她:“你見過那個人了?”
“嗯。見過幾次。”
“喜歡他嗎?”
她平靜地回答:“沒什麼感覺。”
“沈瑜,”錢老師認真地說:“我是瞭解你對你爸爸的感情的,可是你爸爸畢竟去世五六年了,你媽媽要改嫁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懂嗎?”
她的淚意又冒出來,努力地睜大眼睛不讓它掉下來,她輕應了一聲。
師母接口說:“當然,你媽媽選擇在這個時候和你說這樣的話,是有些不太合適,或許她心裡也清楚,對你來說什麼時候開口說這件事你一時都接受不了,可是,既然已經是事實了,你媽媽已經做出了決定,你就要試着去接受,你可以做到嗎?”
她沉默了一會才說:“師母,我並不反對媽媽再婚,只是,她難道不可以晚一些嗎?甚至是早一些。她和劉叔叔,他們兩人在一起有兩年多了,難道不能等我高考過後再說嗎?”
師母長嘆一聲:“高考後你就可以接受嗎?”
她搖着頭:“我其實早有心理準備,可是仍然接受不了。”
“既然這樣,現在說又有什麼關係呢?你媽媽一定是相信你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不影響自己的高考,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她搖頭:“我知道高考很重要,我一定要考上大學,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情緒受了影響而已,我會盡快調整的。”
安靜地吃了一會飯,師母問錢老師:“你說我要不要去找沈瑜媽媽聊一聊?”
沈瑜連忙說:“不用了師母,我想,我媽媽也不希望我把家裡的事在外面說,我只是,既然今天錢老師注意到了,我確實也不想把這件事悶在心裡,就告訴了你們,但是你們不要去找我媽媽了,這已經是一件決定好了的事,是改變不了的。”
錢老師也說:“確實不太合適,就聽沈瑜的吧。”
轉過頭又對沈瑜說:“現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儘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既然你也想過媽媽會再婚,那麼就試着去接受這個新爸爸,不要讓你媽媽夾在中間難做,這纔是懂事的孩子該做的,知道嗎?”
她過了好久才點點頭,輕聲回答:“我會努力的。”
沈瑜的爸爸在她小學六年級那年去世,在一場意外的事故中喪生。
那時沈瑜雖然已經知道死亡是什麼,可是在內心深處,她一直不願意去想爸爸已經永遠離開了她,她至今仍然會對着爸爸的照片輕聲說話,告訴他一些自己內心的小秘密。
爸爸生前對沈瑜可以說得上是溺愛的,唯一的願望就是滿足女兒的所有要求,看着女兒快樂生活。
沈瑜雖然是一個從小被寵愛的孩子,可是並沒有任何惡習,她一直是一個乖巧聽話做事有分寸的孩子,仗着父母的無限寵愛時時會耍賴撒嬌,但都是溫馨的要求,幾乎從不無理取鬧。
自從爸爸去世後,媽媽的笑容少了,沈瑜撒嬌的習慣也收斂起來了,她迅速變成了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時時安慰媽媽,和她互相取暖,相依爲命。
久而久之她變得很會安慰人,很有耐心,漸漸的在熟悉的同學中間也成了知心大姐姐的角色。
三天後,沈瑜在睡前走進了媽媽的臥室。
她爬進媽媽的被窩,拉着媽媽的手說:“媽媽,我已經想通了,你應該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我會支持你的,你放心吧。不要爲我擔心,我會安心高考的。”
媽媽的眼淚流下來,緊緊抱着她,哭着問她:“你會不會討厭媽媽?”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淚,笑着說:“媽媽,我怎麼會討厭你呢?我永遠愛你。我知道,媽媽和我一樣會把爸爸永遠放在心底深處的,爸爸也一定希望你能再找到幸福,有另一個人照顧你,我想這也是爸爸的心願。”
媽媽摸着她的頭髮,擦乾眼淚對她說:“對不起,媽媽不該在這個時候告訴你這個決定。”
“不,媽媽,你是對的。只要你做了決定,就及時告訴我,這樣才表示我們是沒有距離的母女不是嗎?媽媽,不管你心裡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的。”
媽媽失笑:“好像你爸爸不在了以後,真的變成我說得多你聽得多了,我已經習慣對着你說心事了。”
她欣慰地笑起來:“這樣纔對啊媽媽,我的心是永遠和你在一起的。”
媽媽又心酸了:“媽媽真的沒用,應該是我照顧你纔對。”
“媽媽,我們本就是相互照顧的,不過以後就會是劉叔叔照顧我們了。”她停頓一會問媽媽:“我如果不能馬上改口叫劉叔叔爸爸,他會介意嗎?”
“不會,我們已經商量過,不會強迫你一定要叫他爸爸,你還是一樣叫他叔叔吧,什麼時候你覺得合適了,叫得出口了,再自然地改口。不過他說了,如果你一直不叫他爸爸,就代表他做得不夠,在那之前他會一直努力的。”
她抱緊媽媽:“謝謝媽媽。我知道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我們不打算辦婚禮,就直接去註冊,然後請兩家的家人在一起吃個飯就可以了。”
“嗯,你和劉叔叔決定了就好,我都沒有意見。”
回到房間,沈瑜暗自垂淚了好一會,她看着牀頭爸爸的照片,微微笑了一下。
沈瑜眼前浮現出爸爸交代遺言的場景。
垂危的爸爸氣息微弱地對她說:“瑜兒,爸爸走後,好好照顧自己和媽媽,一定要考上大學,將來做一個有用的人。如果將來媽媽找到了新的愛人,你要支持她,鼓勵她,知道嗎?這樣爸爸纔會放心。”
她趴在牀邊泣不成聲,連連點頭應下來,爸爸輕舒一口氣,在她眼前停止了呼吸。
沈瑜看着爸爸的照片,輕聲說:“爸爸,這是你的遺願。媽媽終於找到了新的歸宿,你不要再擔心媽媽了。還有我,我一定會考上重點大學的,以後也和你一樣做造價師,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