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對我說,會有一個人只爲我而來,我等了他這麼多年,直到今天我把自己嫁了出去,他還是沒來找我。
曾經我以爲那個人就是楚譽,可他卻很認真的對我搖頭,說我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今天,他淒涼的對我笑,說我果真不是她。
他這樣肯定,大抵是認定他的那個她,不會狠心傷他吧。
我被林軒平放在牀上,出於習慣,我往裡打了兩個滾,縮在了牀的最角落裡。我能有這樣的習慣,是因爲依靠着真實的東西會讓我覺得踏實。
在酒精的作用下,即便心亂如麻也難以阻擋我進入夢鄉。恍恍惚惚之間,我又夢到了漫天漫天的桃花邊際,淺紫色的影子如煙似霧一樣越走越遠,我拼盡了力氣怎麼也追不上不說,還被繁花亂眼,徹底失了方向,終是困在裡面找不到出路。
猛地一凜,我睜開眼睛,林軒躺在我旁邊,此刻正一隻手支着頭看我,另一隻手正好停在我頸邊作勢要拉我衣服。
他被我嚇到,只愣了一下又恢復了一貫的沉斂:“醉的快,醒的倒也不遜色。”
我爬起來,不動聲色的拉好衣領往後縮了縮:“王上,天晚了你該回懷慶殿休息了。”
“哼……”林軒悠閒仰面躺下,手臂枕在頭下笑道:“你讓我新婚之夜回那個冷冰冰的政殿?”
我一想也是,竟忘了今天是個什麼日子,我和他又是什麼關係,斂眸我又道:“今日發生了許多不開心的事情,臣妾怕是掃了王上的興致,宋姐姐和安姐姐與臣妾一同進的王宮,王上今夜不如去她們那裡休息。”
林軒瞧了我一眼,我心虛的垂着眸子。
“不只是今夜吧,怕是以後你都希望我睡在別人宮裡。”林軒看着我笑,我只好俯身道:“臣妾不敢,只是今日實在睏倦,怕伺候不好王上,王上以後就不願來了。”
“嗯……”林軒點了點下巴,似乎心情極好:“你這話雖然違心,但孤卻愛聽。識時務者爲俊傑,你這樣的資質也不是沒有希望在後宮站住腳。”
我再次表明自己心意:“就算是爲了王上的宏圖大業和君珏的父母之仇,臣妾就算擠破頭也一定要在後宮站住腳。”
“這王宮真是有魔性,每個踏進這裡的人都被迫帶上了虛僞的面具……”林軒冷笑:“你是假的,孤也是假的。”
龍潭虎穴,敵友莫辨,不帶面具死的一定最慘。我有些泄氣:“王上是不是覺得君珏話說的生疏了?”
可這也的確不能怪我,他是高高在上的王,伴君如伴虎,我要是和他開玩笑不小心給他惹毛了怎麼辦?況且進宮前他也警告過我,話不可亂說,因爲他不會照拂我半分。
“無妨,你這麼說很好。若是一再放縱你口無遮攔,你有了習慣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倒叫孤爲難。” 他翻了個身,面朝外躺下:“好了,天晚了,孤明天還有事先睡了。”
我哦了一聲想翻身下牀,他閉着眼睛隨手攔住我:“幹什麼去?”
“我……”我思索着該怎麼說纔不算口無遮攔:“王上既然要休息,那臣妾去外面候着,等王上睡醒了,臣妾再過來伺候。”
“外面伺候的人多呢,不差你一個。”林軒依舊閉着眼睛,語氣裡透着倦意:“快睡吧,孤不碰你。”
我又小心翼翼的躺下,面朝裡,和林軒隔的距離大的能再塞一個人進來。
這一夜,我睡的極不安穩,反反覆覆的做着淺夢,但只消有一點動靜或是林軒變了姿勢,我都能第一時間醒來,然後呆個片刻再睡。
好在林軒睡覺極爲老實,第二天一早報更的人在外面說話時,林軒還是保持着面朝外的姿勢。我本來沒了什麼睡意,便想着先起來準備服侍他,沒想到的是林軒竟比我彈起來的早,我被他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倒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了。
於是乎,我坐在牀上作木頭樁子,呆看着林軒自顧自的穿好衣服鞋襪。他手腳麻利,不像宮裡其他被伺候慣了的公子,事事手到拈來,我這才記起他原先便是個不受寵的公子,如今卻作了王。
人在沒變之前,你永遠不能根據他以前的樣子猜想到他以後會怎樣。世事無常,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你還愣着,等着孤伺候你嗎?”林軒白我一眼,轉過身走到梳妝檯前整理髮髻。
我將牀前的帷幔放下,迅速換了衣服然後有些尷尬的走到林軒身邊,他頭髮已經挽好,此刻正頗不耐煩的對着鏡子帶王冕,我看他樣子極不順手,似乎還不習慣這沉甸甸的東西。
我接過他手裡的金簪,自告奮勇:“我來吧。”
他從鏡裡看我一眼,卻沒推辭。不過我有點高估自己的能力了,試了幾次,我不但沒有幫他戴好王冕,反倒弄散了他梳好的髮髻。
“算了算了,孤自己來,笨手笨腳的!”林軒不耐煩的從我手中奪過金簪,勉勉強強戴好了王冕,卻也因爲生疏弄的歪歪斜斜。
而我被嫌棄了,站在一邊唯唯諾諾的看着他。
“過來……”林軒梳完頭髮,順手從臺子上捏起一把修眉用的細刀走到牀邊。
我心裡一涼,心說他這是做什麼,就算我今天表現的實在差勁兒,但他也要給我時間學啊。
“手伸出來。”林軒手裡捏着寒光庇現的修眉刀。
我把手伸的筆直,心中早就做好了任憑處置的打算,誰叫你技藝不精,活該你受罰。
林軒雲淡風輕的捏着我的手指,用修眉刀在我手指上劃了個口子,我倒吸了口涼氣,疼的直皺眉頭,奈何那個天殺的林軒還特淡定的捏了捏我流血的手指,似乎恨不得我的血能從傷口裡噴出來。
待血流的差不多蓋住我的指尖時,林軒纔將我血淋淋的手按在大紅喜牀上鋪的一段白絹上,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又有點不明白,於是還是抱着求學好問的精神疑惑的看了看他。
“你以爲孤之所以大婚只是想睡覺的時候身邊多具屍體?”
雖然我昨天的確有扮屍體,可我動了動我的手指,還是不能明白這和割我的手指有什麼關係。
“那你是想這樣乾乾淨淨的出去,被別人說成不貞,還是讓別人說孤不行?”
我明白他的意思,一男一女同處一牀,自然幹不出什麼好事,只是:“爲什麼割的是我的手指?還有我們明明沒有……”
爲什麼要造出這樣夫妻之實的假像呢?
林軒一本正經的壞笑:“孤不懂何爲憐香惜玉,孤只知道天下人都盯着孤,孤不會給他們破綻可用。”
我手上的傷並不大,這會兒也不再流血,林軒邊幫我隨意纏着紗布邊道:“孤來到你房裡,卻不行夫妻之事,旁人會覺得你不討孤喜歡,昨夜沒去宋安兩位妃子房裡,爲的也是擡高你的地位。懂嗎?”
我點頭,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有點慶幸,原來這地位擡的如此的輕鬆,同時也慶幸女子一生只落紅一次,不然我還得時刻準備割手指。
耽擱了不少時間,林軒簡單交代了我幾句便上早朝去了,而我則由宮女帶着去給太妃們請安。
瞥了眼一旁宮女恭敬端着得白絹,上面一灘血色尤爲扎眼,我雖心知那痕跡是假的,尤自覺得面紅耳赤起來。
進了昭平宮,我突感壓力倍增,擡眸掃了一圈,果然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在了我身上。
衆矢之的,意料之中,我也沒太在意。
等到和傳說中頗張狂的蓉太妃打了照面以後,我才覺得心頭懸着石頭,掉下去吧怕砸了腳,掛着吧又墜了心。
“臣妾給蓉太妃請安。”我跪下先是給上座的蓉太妃行了大禮,聽得她懶洋洋的應了聲,我纔起來由丫鬟引着坐了個靠前的位子。
和我同入宮得妃子位分都不及我,我用不着和她們打招呼,要巴結也是她們巴結我。我要做的就是在蓉太妃面前收斂鋒芒,在妃子面前擺出架子。
雖然有點矛盾,但是做起來並不難。因爲沒有妃子敢在蓉太妃眼前挑事,所以我也不用費力在她們面前端架子,真正的對決該是在沒人的時候,這話是林軒說的。
阿雅在旁邊端了茶給我潤口,我藉着喝茶的空蕩掃了眼下首,妃子們都來了,而且都來的比我早。我並沒有遲到,只是她們爲了獻殷勤表孝心,早早的便守在昭平宮外直等了整整一個時辰,待到蓉太妃睡醒了纔開門放了她們進來。
想想也難爲她們了,若是在自己府裡,誰會起這樣早,大冷天的站在門外守着。
我這邊剛把茶放下,眼角里便瞄到一道玄色進來。
“臣妾宋箏給蓉太妃請安,有事來遲,望太妃不要怪罪。”
我轉眸看過去,原以爲人都來齊了,卻沒想還落了一個,而且是和我地位相當的宋箏。出於好奇,我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兩眼,雖然見過她的畫像,可畫哪有真人好看?不是所有人都像楚譽一樣能畫出人之風骨,很顯然那名畫師就沒畫出宋箏男兒般的錚錚骨氣。
“香還沒斷,還不算晚,起來吧。”蓉太妃慵懶的轉了下手腕。
宋箏這邊剛落座,我瞧了被放的高高的香案,燒到底的香冒了縷輕煙,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