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能想到讓宋箏醉生夢死的人居然是我那個死不正經的哥哥。
不過這也能解釋宋箏爲什麼會處處幫我了。
這邊剛把宋箏送回去,餵了些醒酒湯後,外面便有公公來傳話,而且還是常跟在林軒身邊的孫唐,說是林軒此刻在鸞鴛宮裡等着,教我準備好過去。
我便把宋箏身邊的宮女全譴了出去,只留她的貼身丫鬟瓊枝在身邊照顧:“你家主子說胡話,小心教別人聽了去。”
見瓊枝把頭點的像小雞啄米樣,我才上了轎攆。
林軒坐在桌邊喝茶,見我來只擡頭隨意道:“從宋妃那裡來的?”
我也過去坐下:“宋箏一時興起喝多了酒。”
“後宮裡難得有你們這樣要好得關係。”林軒眸光深邃:“孤聽聞宋將軍曾有意與你顧家結親,後來不知爲什麼沒成,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我搖頭裝不知情:“我和宋毓修還有親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孤說的是顧逸飛與宋箏之間是否有婚約?”
我一口水差點沒噴到林軒身上:“他倆?算了吧,宣德哪個人不知道我哥是個花花公子,再說宋箏那個性子我哥是萬萬收不下的,不可能不可能,一定又是有人瞎說。”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什麼叫欲蓋彌彰?顧君珏,你演的太過了。”林軒似笑非笑,讓我揣摩不出他的喜怒。
其實關於宋將軍與我家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情,只是方纔才知道宋箏與我哥竟然有層淵源,林軒又這樣問,我當然會下意識的撇清他倆的關係。
畢竟宋箏已是王妃,我哥爲臣,是萬萬扯不得關係的。
“孤不過隨口一問,你大可不必在意。”林軒又靠近我一分,嘴脣略貼近我的耳垂,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往外瞥了一眼,楚譽啊楚譽你去了哪裡?
“你可願意做宣德的王后,與孤共享這天下?”林軒的語氣和這話一樣誘惑。若是放在以前,我說不定會欣喜若狂,可我現在遇到了楚譽,我只想和他遠走高飛。
“王上,我今日裡不舒服……”
被林軒抱在懷裡的那一刻我慌了:“臣妾今日不巧來了月事,不能伺候王上……”
“顧君珏,孤不想逼你,可你也該適可而止,孤已扶你爲夫人,還許諾與你共享江山,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林軒別過臉冷笑,一鬆手我便離開了他的懷抱,我低頭謝罪:“王上恕罪,臣妾真的身體不適……”
“便是今日不適,改日你總不能再用這樣的理由敷衍孤了吧?”林軒臉色不怎麼好看,披了斗篷就走,回頭:“安妃已有身孕,孤把她從冷宮接了出來,復了她的妃位。若爲王后,你得先有個孩子。”
安蘭若竟然不聲不響的懷了身孕,這麼一來上次放鼠的功夫就全白費了,可憐我賠了大雪,卻沒損敵方分毫。
月如勾,星似螢,北風瑟瑟。
我出去尋楚譽,卻到處找不到他,明明答應了會一直等着我,明明他知道今晚可能發生什麼事,明明……我那麼想見到他……
他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的消失了呢?
難道……
我擡頭看着高高的宮牆,衣裙被風帶的咧咧生響。
難道他來本就不是爲帶我走,而是爲了報復我,我傷了他,所以他來捉弄我,奚落我?
“君珏……”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幾乎沒有猶豫便一頭衝進了那人懷裡:“你不守信用,明明說好的……”
“我……”楚譽不着痕跡的將我拉開:“臨時有事耽誤了。”
他的眼神有些飄忽,我疑惑的摸向他扶着我肩頭的手,發現他隱隱有些慌亂的樣子:“怎麼了?”
“沒什麼,一些小事。”楚譽終於還是對我笑了,幫我拉好斗篷他又道:“外面冷,你回房裡去吧,我留在外面守着。”
我拉了拉他的手,搖了兩下撒嬌:“你也一起進去啦,你在外面呆着叫我怎麼安心?”
“我去了裡面你要睡不着了。”楚譽又哄孩子樣的摸了摸我的頭頂:“別老在外面站着,回去吧。”
“嗯……”我終於肯罷休,可尤自捨不得:“那你可千萬不要偷偷走了,就算要走,你也要和我說一聲!”
他像往常一樣點頭,讓我很安心。
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此刻我有多安心就有多害怕,害怕他此刻的陪伴只是黃粱一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一夜好眠。
清晨我起的很早,推開門便看到楚譽端坐在高樓的檐角上,身上落了些白雪,在初陽的映照下散發出點點熒光,傾瀉在身後的長髮似乎籠罩着淡淡的紫色仙氣。
我站在下面伸了個懶腰,覺得這輩子便是這樣仰望着他也是美好的。
“嗨,早。”我衝他揮了揮手。
他像剛剛注意到我,呆滯的轉過頭來,然後淡然一笑,起身便施施然的落了下來,姿態之飄逸不知比畫中仙美了多少倍。
“今天起的似乎早了些。”
“我不是怕你一個人寂寞?”指了指高樓檐角,我促狹道:“那上面的風景不錯吧,是不是整個後宮的環肥燕瘦都被你盡收眼底?”
他搖頭,半開玩笑道:“黑燈瞎火,什麼都看不到。”
我看着他雖開着玩笑,可笑意並未達到眼底,好像他此刻並沒有什麼心情和我說話:“楚譽哥哥,從昨天晚上起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瞞着我?”
他搖頭背過身去:“沒有。”
我低頭,用自己都不願聽到的聲音問:“你是不是後悔了,你不想帶我走了?”
“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只是有其他的事情,很快就會處理好。”他擡頭看了下天色,對我依舊心有旁騖,半晌他才面有難色道:“白天你這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我舊宅裡還有些雜事需要我回去處理一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隨即乖巧道:“那你先忙你的吧,這裡我自己還能應付,你也不用急着過來。”
他點頭還想說什麼,囁嚅了兩下終是沒說出口。我看着他步伐猶豫的從我身邊走過,突然有種感覺,他這一走或許就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我卻沒有理由留他,或許是我明白我留也留不住。
“君珏……”他忽然停下卻沒回頭,而我卻像和他約好了一樣,也不願意輕易回頭:“怎麼了?”
“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他猶豫了很久的話應該就是這句。
我沉默了一下點頭:“楚譽哥哥,我不能騙你,我一點也想不起來,更不承認我和神樂之間有什麼關係。”
即便我捨不得,我也得對自己負責,對楚譽負責,有些喜歡的東西我得不到卻也不想他因此記恨我。
“我只是隨口問問,沒別的意思。”
有別的意思又能怎麼樣。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嗯。”
我呆站了半天,始終沒有回頭,等周圍安靜的只能聽到嗚噎風聲時,我轉身,天地蒼茫,竟是空無一人。
一連兩日,楚譽沒有再來,林軒也沒有再來。
安蘭若懷了身孕比之往常安分了許多,每日呆在宮裡也不常出來,赫連蓉更是銷聲匿跡了一般,在昭平宮裡沒了一點動靜。
我到宋箏的宮裡去看了她,她的精神很好,似乎那天醉酒說的都是夢話一般,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我也就沒再提起這事兒,只當什麼都不知道。
閒暇之餘我時常會呆呆的站在院子裡看高樓上的檐角,看着看着恍惚覺得那裡該有個淡紫衣衫的仙人立在那裡,可等我揉揉眼睛,便又什麼都不見了。
楚譽還是離開了,從他問我那句話開始,我就知道了會這樣。
說不上難過,畢竟我明知道他找的是神樂,我即便跟他走了,終有一天他還是會把我丟下,也許是因爲從未當真過所以不傷心。
怎麼會不傷心?如何能不難過?
我曾經那樣認真的以爲他會帶我走,明明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當了真!
“菡夫人,王上讓奴才來給您提個醒兒,說讓您準備好正月十五元宵節時該準備的東西。”
我點頭,目送孫唐離開後,我纔回到房間從妝盒的最底層將我哥給我的臘梅果子拿出來。
晚上,林軒便來了我宮裡,他看着我手裡的瓷瓶:“弄好了?”
我點頭:“按照你的吩咐,我熬的仔細。”
林軒趴在我耳邊邪笑:“正月十五,孤便要他赫連家聲名掃地,家破人亡。”他說的輕鬆的不過是拔掉一株礙眼的草,將瓷瓶塞到我手裡:“當然,這個仇由你親手來報纔算痛快。君珏,用赫連家的血來祭奠顧相夫婦的亡魂吧。”
我低頭看自己手中的小小瓷瓶:“我實在不能明白,這一點小小的毒性究竟能發揮什麼作用,赫連家會因爲一隻臘梅果子就倒掉?”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在孤看來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只要孤願意。”林軒伸手捏了我下巴,頗輕佻的讓我擡眸看他。
他笑的魅惑:“只要孤願意,就沒有不可能。你懂嗎,菡夫人?”
真是狂妄自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