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兵正密密麻麻的趕過來, 很快將一羣人圍得水泄不通,除了李允和白玉簫三人正打得如火如荼,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不敢在輕舉妄動, 包括林慕白和閔曄。高策新和那位駐守的將領馬先和, 從馬上下來。江朝露見一身黑衣的斯文男子, 濃眉大眼, 帶着幾分陰柔之氣。而另一位,一身盔甲,滿臉絡腮鬍, 長得五大三粗,一看就知道是久經沙場之人。
高策新一見自家王爺犯險, 來不及喘一口氣, 便加入了幾人的鬥爭。有了高策新的加入李允才鬆了一口氣, 有機會得以喘息。而從士兵隊伍裡還出來一位久別之人,那就是鳳國的訾遊子。當閔曄看見訾遊子的那一刻, 臉一下子變成了菜色。縮進角落裡準備逃跑,他知道這次自己要是被抓回去,將面臨怎樣的結果。不過,他還沒走出包圍圈,便被訾遊子看見了, 使出輕功來到他身旁, 將他給捉住了。閔曄剛剛高昂的氣勢, 此刻變得哇涼哇涼的。
江朝露簡直不敢相信, 訾遊子一點沒變, 還是那般仙風道骨。裴翼楠卻表現得平和。是他親自寫信給訾遊子,讓他來取鳳國得玉璽的。
林慕白看了被援兵包圍的衆人, 不懼膽色。
馬先和冷冷一笑,對林慕白吼道:“林賊,本爺勸你乖乖就範,否則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果然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糙漢子一個,就連說話也是如此。
林慕白壓根不想理這個說話大聲大氣的鄉巴佬,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與其跟他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動手來得痛快。
馬先和見林慕白不搭理他,他也不惱,拔出佩劍,吼道:“將士們,保衛王爺,保衛我鬱國江山,全力緝拿反賊。”
將士們一聽,立即精神振奮,氣勢宏偉。稍後傳來的是兵器的碰撞之聲。
江朝露也被將士們的氣勢給振奮住,呆呆站在原地。裴翼楠見狀一把拉住她,逃到一邊躲起來。在人羣中尋找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沒有蹤影,估計父親帶着母親早就躲起來了。不經意間,裴翼楠一把抱住了她,搞得江朝露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也只是暫時的,很快回抱着他,緊緊的。眼淚也跟着流了出來,幾日以來的擔憂害怕,在這一刻全都爆發出來。
裴翼楠輕輕拍着後背安慰她,在她額頭上落下重重的吻。
“小露,我想你,好想你。”江朝露梨花帶雨的擡起頭,使勁點點頭。
“我也想你。”
“小露,你先躲起來,我去去就來。”裴翼楠將江朝露推進縣衙的大門,自己向外走去。身爲縣令,他不能逃避。
江朝露看着他,點點頭。走進大門,被清雅一把拉住,示意她不要出聲,就這樣跟清雅躲了起來。
“清雅。”江朝露驚喜的大聲喊道,幾日不見,還真有點想念她呢。而清雅並沒像江朝露那股興奮勁,而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做出噤聲的動作。
江朝露‘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心裡有些失落,清雅不再是以前的清雅,以前她們很親密,如今很生疏。雖然,她一直是她名義上的丫鬟,可她一直拿她當妹妹。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平靜下來。
江朝露剛想探出頭去看看情況,而此刻脖子上卻駕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是清雅,只見她眼神帶着寒光,推了推江朝露試圖她往前走。
林慕白已經被擒獲,閔曄早就被訾遊子抓住,跟隨林慕白一起造反的人也一併被擒獲。馬先和又帶着士兵們向白玉簫兄弟發動攻擊,很快兩人就有些吃力。畢竟在數量上就佔了弱勢。
當江朝露被清雅用刀駕着脖子出來時,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裴翼楠和白玉簫。
“清雅,你先冷靜。”裴翼楠試圖靠近。
就在白玉簫晃神之際,危險也在靠近,李允抓住機會,向着後背就是一掌。這一掌,李允用足了勁,幾人鬥了那麼久,白玉簫本身就有些體力不支,一口鮮血噴出老遠。瞬間摔落下來。
“簫哥。”
“老白。”江朝露和裴翼楠同時呼喚道。
“白少爺。”身後的清雅,眼見白玉簫受傷,跟着慌了起來。架在江朝露脖子上的刀,也漸漸沒入了皮膚,鮮血跟着流了出來,江朝露和裴翼楠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白玉簫緩緩站起身,走向清雅。伸出手來,雖然很疲憊,臉上依舊帶着溫柔的笑。
“清雅聽話,把刀放下好嗎?”清雅看着白玉簫對自己張開懷抱,有些激動,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終於讓她等到了。
就在白玉簫快要接近清雅時,她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變了卦,再一次向後退去,一隻手死死的抱住江朝露的脖子,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裴翼楠更是花容失色。怎麼也想不到平時一驚一乍,沒心沒肺的丫鬟,居然拿刀對着自己的主子。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白少爺,你就是個害人精。有相公還不夠,整天想着勾三搭四,害了白少爺。我要殺了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看你還怎麼迷倒白少爺。”清雅見血,紅了眼,心中怒氣一併爆發在江朝露身上。舉起刀就這樣刺向江朝露,白玉簫眼見刀要落下,一個箭步衝上前,推開了江朝露。而那把刀卻沒入了自己的胸膛。江朝露被白玉簫強力一推,撞到門框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小露。”
白玉簫看着自己胸口涌出來的鮮血,試圖伸出手去堵住,可惜根本沒有用,白衣沾滿鮮血,變成了刺眼的紅。他帶着笑,一直盯着暈倒在地的江朝露。不遠處的人影與小時候重合在一起,再一次回到那個兩人相逢的時光。
一切是那麼美好,人生若只如初見。
裴翼楠顧不上其他,跑上前去,抱起了江朝露。而白展肜親眼見自己弟弟受傷,幾近抓狂,清雅難以置信的望着自己手裡的刀,不敢相信,鮮血順着刀尖留了下來。白展肜氣得渾身發抖,一躍上前,下一秒,清雅的身子,猶如石子一般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當場沒了呼吸。而在她死後,雙眼瞪得老大,始終望着白玉簫的方向。
忍着痛,提着一口氣走向江朝露,而裴翼楠看着如此頑強的白玉簫,眼淚跟着落下來,白展肜企圖救他,被他拒絕了。他活得太累了,總算可以解脫了吧。
“小…….露。”白玉簫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白展肜抱着自己的弟弟潸然淚下。所有人停下動作,看向他們。
當江朝露醒來時,看見白玉簫近在咫尺的臉,回想暈過去之前的事,立即反應過來。此時的白玉簫,白衣早已不是白衣,成了紅衣,鮮血順着流了一地。
“簫…….哥,簫……”握住白玉簫的手,早已泣不成聲。
白玉簫掙脫她的手,撫摸她的臉頰,試圖替她擦乾眼淚。又轉眼過去盯着裴翼楠,對他說道:“老裴,你……你一定要好……好對小露。下輩子……我……我一定會比你先遇到她。還有,替我……好好……照顧父親和母親。感謝……他們的…….養…….養育之恩。平生……所欠……下輩子再……再報。”裴翼楠除了使勁點頭,什麼也做不到。
他又轉頭緊緊盯着自己的哥哥,“哥……放棄……報……仇……”白展肜並沒回答,而是留下了眼淚。如今,他悔不當初,如果不是他執意逼迫弟弟非要報仇的話,他也不會躺在這裡。
“好……好活着。”交代完一切,才放下心來。他吃力的轉過頭來盯着江朝露。江朝露拼命搖頭,嘴裡呢喃道,“不要,簫哥。不要拋下我。”
最後,白玉簫並未如她所願,笑着閉上了眼睛。
看着撒手人寰的白玉簫,抱着他拼命喊道:“簫哥。”
“老白。”
“磬羽。”裴翼楠和白展肜同時呼喊道。
可惜,白玉簫再也聽不到這樣的呼喚。江朝露頭腦一片空白,天地塌陷,肚子痛得厲害,很快身下一股熱流襲來,鮮血流了出來,裴翼楠嚇壞了,而她彷彿毫無感覺,就這樣再一次暈了過去。
江朝露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全是白玉簫的身影。從兩人相識開始,他一直堅強的活着,從不將悲傷一面展現給別人,給人留下的印象總是那麼美好。而她就這樣理所當然的以爲,他是快樂的,沒心沒肺的活着。這樣本該幸福活着的男子,就這樣離開了她,永遠離開了。
醒來已是三日以後,裴翼楠坐在牀前發着呆。看見她醒來,欣喜萬分。而江朝露卻心如死灰一般,她知道那不是夢,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真的走了,就在她面前。
“小露,你醒了。”裴翼楠熱淚盈眶的握住她的手。
江朝露張了張乾裂的嘴脣,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
“小露,我們的孩子沒了。不過,等你養好身子我們還會再有的。你不要難過了,好嗎?老白他……”聽到這兩個字,江朝露呆愣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又習慣性的摸了摸小腹,果然平坦。
五天以後,李允成功營救出皇上,抓捕了所有造反餘孽,林慕白被斬首,財產全部被充公,家屬全被流放,後人世代不得入京,更不能入朝爲官。趙鴻鵠惡貫滿盈、稱霸一方被判斬首,財產全部充公。其實,對林慕白的處罰,裴翼楠覺得皇上算是手下留情的,至少他的子孫後代還活着,雖被流放,至少還能看見每天的太陽。裴翼楠親自將鳳國玉璽歸還給訾遊子,而閔曄在鬱國犯下人命,早已被削去爵位,貶爲平民,任憑鬱國天子處置。白展肜自知罪孽深重,已無心留念紅塵,最後皈依佛門,削髮爲僧。在此之前,皇上曾親自召見過他,答應重新徹查當年攝魂術一案,爲冤屈者平冤。
當裴翼楠唸完李允給他寫的信時,將江朝露擁進了懷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天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裴家一家人沉浸在白玉簫離去的痛苦之中,當李詩詩和裴朗毅親眼目睹倒在血泊中的白玉簫時,李詩詩哭得差點背過氣。白玉簫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是在她心裡他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如今,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就這樣死去,讓她忍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楚。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再也不會喊她一聲‘母親’,再也不會在她跟前撒嬌。有的只是陰陽相隔罷了。
經過此事,皇上曾下旨召裴翼楠回京,重新擔任吏部尚書一職,被他直接拒絕了。做官爲的是什麼?爲的是爲君分憂,爲百姓謀福。既然如此,在哪裡都是一樣。
一年後
又是一年春好處,漫山遍野鮮花爛漫,綠草茵茵。江朝露挺住大肚子被裴翼楠摻扶着,走在花草叢林間。野外空氣清新,視野開闊,心情也不錯。
兩人一路走來,累得滿頭大汗,尤其是江朝露,後背衣服都被打溼了。走到一處被花草包圍的墳前停了下來,裴翼楠取出自己帶來的各種祭品,一一擺放好。就着草地坐了下來。
江朝露撫摸墓碑上的每一個字,道:“簫哥,我們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還好嗎?”如今,再次想起白玉簫,江朝露的臉上除了苦澀的笑,再也流不出眼淚來。
裴翼楠拿起酒瓶倒了兩杯酒,自言自語道:“老白,希望你投個好胎,下輩子活得無憂無慮。”說完碰了一下地上的酒杯,最後一飲而盡。
在白玉簫的墳前坐了很久,江朝露才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另一座墳頭,儘量輕鬆的笑道:“清雅,你還好嗎?但願來生能找一個愛你的人。”
“一定會的。”
裴翼楠也隨之走了過來,將她擁入懷裡。
始如初見,歲月靜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