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姐的屍首被擺放在正廳內,整個林府掛滿白綢,裴翼楠帶着人前去的時候,林家老爺正坐在廳內以淚洗面。想他年過半百,膝下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老伴又去世得早。現在好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哪裡還有生活下去的勇氣,還不如一死了之,也好下去跟娘倆團聚。想到女兒死得那麼慘,他就心有不甘。死前行爲怪異不說,沅安縣所有的大夫都診斷不出毛病,居然就這樣離奇的死了。他的女兒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裴翼楠讓其他人在外等候,他走了進去。江朝露看着裴翼楠的背影,挺拔修長。不知不覺間,他早已褪去身上幼稚的行爲,經歷的事也讓他變得成熟穩重。雖說,在她面前還是會展示出真實的一面,相比以前,也是成長不少。
他先是進去向死者鞠了個躬,然後走到林老爺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從昨晚知道噩耗開始他哭的眼淚都快乾了,眼睛更是腫得像核桃。白髮人送黑髮人,怎能不悲傷。
“林老爺,還請節哀。”林老爺擡起頭來,打量着裴翼楠。
“裴大人,我林城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爲何要讓我遭受這樣的罪?老天待我爲何如此不公?”
“林老爺放心,本官一定會還林小姐一個公道。”
這邊,管家將一行人安排在花園的涼亭暫且休息,很快裴翼楠帶着林老爺出來了,走向涼亭。
江朝露在林城眼裡看見的是絕望,心如死灰。林城看起來憔悴不少,兩鬢多了不少白髮。
經過幾起案件,她也能感受到那些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才更加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看見裴翼楠和林老爺走過來,皆站起身來。裴翼楠對林老爺說道:“林老爺可否將令女的情況跟本官說一下?”
林老爺嘆嘆氣,眼神悲痛欲絕,哽咽的說道:“小女性子一向乖巧懂事,知書達理,整日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知昨晚怎麼回事,突然發狂起來,還瘋狂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嘴裡還不停的唸叨需要水。我命人去取水來,她不喝反倒是扯開衣服,將水倒進胸口。後來一杯水不夠,她掙脫後直接跑去後院的水缸,直接跳了進去。這大冷的天,她居然做出如此舉動,還跳進水缸裡。後來,我命丫鬟將小女拉回去,奈何她更加不安,按都按不住。沒辦法,我只好命人將她綁到牀上。連夜找來了沅安縣所有的大夫,然而都未能診斷出小女的病因。將她綁住之後,見她消停了下來,我便回去休息了,讓丫鬟輪流守着她,沒想到我剛睡下,丫鬟便跑來敲門,說小女失蹤了。我當時就擔心不已,便命全府上下四處找小女,想起之前她怪異的舉動,便跑去後院,當看見後院水缸裡躺着的人時,整個人眩暈無比,心也跟着窒息。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如今香消玉殞,讓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林城說完,捂着臉大聲哭了起來,這樣一名中年男子,居然當着他們的面哭得像個孩童一般。
“林老爺,令女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呢?平時都跟什麼人有所接觸?”
“我女兒平時很少出門,跟外人接觸就更少。只是前幾天,聽說靜心庵的菩薩很靈驗,小女也到了婚配年齡,所以便央求我說,她想去靜心庵拜佛。聽說那裡的神婆算命也很厲害,順便找神婆算一算,我還跟着一起去的。”
當林城說到這裡時,江朝露和裴翼楠不自覺對望一眼。
江朝露接過話頭,對林老爺說道:“你們是不是遇見了靜心庵的住持,他告訴你令女最近有劫難,讓你們去找神婆祛災辟邪,那神婆還給你家女兒喝了神水。”
林城一聽,沒想到江朝露將他想說的話都說了,立即點頭道:“對、對。”
胡晶跟林家小姐很相似,在死前幾天,去過靜心庵,遇見了那位住持,還喝了神婆的神水。可是如果真是神水有問題,那麼爲何其他人喝了之後又沒有問題。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裴翼楠收眉斂目,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對林城說道:“林老爺,有一事本官還需與你協商一下。既然要查出兇手,那麼林小姐的屍體本官需要帶回去進行進一步的檢驗,待案情水落石出之後,將林小姐的屍體送回。你可有意見?”
逝者爲大,裴翼楠想着還是需得徵求林老爺的意見爲好。
林城聽見裴翼楠的話,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猶豫起來。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回答。他女兒已經死的夠慘了,死了還要被折磨,讓他怎能不糾結。
江朝露見他猶豫不決,便乘勝追擊說道:“林老爺,你想讓你女兒就這樣白白冤死嗎!如果不盡快找出真兇,只怕還會有人遭遇毒手。我想你女兒也希望我們能替她找出兇手吧。這樣她在九泉之下才得以瞑目。”
林城猶豫半響,最終還是答應了。
回到縣衙,又馬不停蹄的趕往義莊,等着仵作驗屍。
裴翼楠圍着兩具擺在臺上的屍體,進行了對比。同樣的身上用手自己抓傷的,全身上下傷痕累累,林家小姐在水裡浸泡的時間不長,身上的傷口還帶着淡淡的血跡。這樣看來胡晶和林小姐的死亡症狀極其相似。如今,就等着仵作開膛查驗一番,看看是不是心臟也是如此。
兩人死前都是經過痛苦的掙扎和折磨,最後死在水裡。死前身體應該處於缺水狀態,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全身灼燒得厲害,纔會需要水來緩解。
仵作動作熟練,很快便看見裡面的情況,江朝露和裴翼楠兩人站在身旁靜靜的等着。
死者腹部和肺部並未積水,然而當他們搬動屍體時卻從那屍首的鼻腔裡飛出一樣東西。江朝露嚇得趕緊躲到裴翼楠身後,裴翼楠正在仔細查看屍體的心臟,被江朝露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江朝露穩穩心神,趕緊望着屋頂尋找飛出來的東西。奈何那東西太小,飛出之後直接飛上房頂,房頂上結滿蜘蛛網,根本找不到?
裴翼楠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江朝露縮縮脖子,一臉驚悚緊靠裴翼楠,道:“剛剛林家小姐的鼻子裡飛出一樣東西。”
“什麼?”裴翼楠邊問邊走近,想要看清楚,仵作也跟着上前去查看。
義莊內燈光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裴翼楠拿出火摺子點燃蠟燭,仔細查看,只見死者的鼻腔深處留下了,一隻小小的蠶蛹殼。裴翼楠費了不少勁,纔將那東西取出,裡面已是空空如也。
拿在手裡仔細端詳,看樣子,應該是剛剛破繭而出,離去不久。
“你剛剛看見的可能是飛蛾?”
“飛蛾?”江朝露有些不敢相信,飛蛾怎麼會在人的鼻腔裡面結繭築巢呢?
裴翼楠並未急着回答她,而是轉身查看胡晶的屍體,在胡晶的鼻腔裡,裴翼楠並未發現蠶蛹殼。屍體在水裡泡的時間要長一些,之前有積水溢出,有飛蛾也是早就飛走了。蠶蛹殼說不定被水給衝沒了。
林家小姐死亡時間大概在寅時,距離現在不過四五個時辰,那飛蛾便破繭而出。寄宿在鼻腔裡,加之兩名死者都是死在水裡,要不是翻動屍體,根本不會發現那隻蠶蛹。外表看起來除了抓傷,就是溺水而死,根本找不出其他的症狀。背後黑手,毫無任何蛛絲馬跡便讓人致死的招式,實在是高明。
再看兩具屍體的五臟六腑,表面上看來都是溺水而亡,實則內有乾坤。林家小姐的心臟跟胡晶的一樣,上面佈滿大大小小的空洞,可謂千穿百孔。這麼說來兩人的死因應該都是心臟受到破壞而亡,即便不被水淹死,也會被活活折磨死。
到底是怎樣的人,纔會下這樣的毒手。兩名妙齡少女就這樣香消玉殞,大好的時光,無福消受。
江朝露心裡發毛,想起白玉簫之前所說的話。嚥了咽口水,問裴翼楠,“裴翼楠,你說她們是不是真的如簫哥所說,是中蠱而亡?”
想不到一隻小小的蠱蟲,居然如此厲害。想到就讓她覺得害怕。退後一步站着,離屍體遠遠的,時不時擡起頭望一望房頂,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靠近自己。
“現在來說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還需進一步查證。”
午時過後,江朝露跟裴翼楠纔回縣衙。白玉簫看見兩人回來,便迎上來。
“情況怎麼樣?”白玉簫也是很着急。
“一會兒還得去靜心庵走一遭,看一看。”裴翼楠說完,江朝露便有些着急。
“下午去,那麼多人。怎麼查,晚上去不是更好嗎?”
“正因爲白天人多嘴雜,纔是最好的時機。晚上大家都要休息,不太方便。”
白玉簫一言不發,裴翼楠轉身看向他,道:“老白,你有什麼看法?”
白玉簫兩手環胸,歪着頭想了想,說道:“之前我遊歷之時,去過鳳國,認識了一位會巫蠱之術的高人,我已經飛鴿傳書,將此事告知於他,讓他幫忙看看,確認一下。到時候就知道,到底是不是蠱蟲在作怪了。”